巴爾的摩避風港精神病院的氛圍很好,罪犯們見到生人都活力四射、污言穢語、大腦轉筋。
監獄裡一片罵聲。
罵吧,罵到口吐白沫也跑不出來。最好是自己罵的抽抽了,然後拉到殡儀館火化。
護工們對此很是不忿,他們覺得這些人大多來這是為了裝精神病逃脫死刑。既然這樣,安分些大家都好過。
可有些犯人不這麼覺得。
在小籠子裡待得久了,人會無聊,随後變得抑郁,進而發狂。
他們比起一般監獄裡的犯人更加神經質,也更加暴力。
個别鬧得狠了,事後會記名拉去免費做個電療SPA。
馬修暗自把神情瘋狂的編号都記上了,打算換着順序給他們玩點好的。
這是避風港的黑暗面,當然不會讓身處陽光之下的探視人看見。
如果說這裡是護工們都是狗腿子,那麼院長奇爾頓就是流氓地痞頭子,手段黑的透徹。
隻在站在黑暗面的那些人才會知曉,他們不在乎。
尼格萊·安德魯在走廊的盡頭,安靜地看着李斯過來,慘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是漠然地看着他。
人們管叫他“屠夫”,這是個污名。因為他把人剁成了肉泥,屠殺得到的隻有死亡,這樣的殺戮毫無意義。
尼格萊比起之前更加瘦弱了,精神狀态也差了許多,身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是他那绛紫色的嘴唇。
李斯遠遠看着他,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神情複雜。
十幾年前,馬裡蘭州發生了一起校園槍擊案,兇手用獵鹿槍射殺了一個班的孩子,他姓安德魯。
這是那個兇手的孩子。
他的父親沒能在當年殺了李斯,長大了的孩子繼續着父親的意志。
他和李斯的歲數差不多大,看起來卻是飽經滄桑,實在不像一個青年人。
“你有後悔過嗎?”李斯沒頭沒腦地問了他一句。
李斯看着尼格萊的眼睛,兩點黑色的瞳孔神經質地顫動着,像是海水中晃動着的陰影。
“是你毀了我的父親,也毀了我的人生。”
尼格萊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的手指緊緊攥住鋼制栅欄,仿佛下一秒就會沖出來把李斯撕成碎片。
“我恨你。”
他的嘴角滲出一絲殷紅。
配上他惡鬼般兇狠的神情,看起來很是詭異。
馬修向前護住了李斯,低聲安撫道,“他這是在發瘋。”
“精神病人發起瘋來不知道還會做些什麼,我們回去吧。”
馬修攔着李斯,催促他趕緊離開。
李斯的神情看着也開始有些不正常了,超出控制的東西總會讓人感到心慌。
“讓他說完。”李斯不顧阻攔,堪堪站在了黃線之外。
“你可後悔了嗎?”他又問道。
尼格萊陰冷的眼神在李斯的臉上遊弋,被咬破的嘴唇向外滲出鮮血。殷紅在慘白的皮膚上滑落,看着很是觸目驚心。
“别說了。”馬修虛握住李斯的手腕,避過傷口,眼神卻是盯住了尼格萊,“不要刺激到病人。”
他低沉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比尼格萊更加兇戾。
“你是要下地獄的。”尼格萊刻毒地詛咒道,“而我早就提前在那裡等你了。”
他仿佛隻能看見李斯,對馬修的話不為所動,兩輪黑色的眼仁定在了李斯的臉上。
尼格萊抿住了嘴唇,把血咽了回去。雙眼惡狠狠地盯住李斯,喉嚨裡發出了斯斯的氣音,好似野獸的威脅。
李斯也看着他,無喜無怒,兩人臉上的表情在這一刻竟然出奇的和諧。
就像鏡子裡顯出的正面與反面。
李斯背着燈光,整個人仿若多了一層柔和的亮色。
尼格萊站在暗處,瘦削的臉頰凹陷出陰影。
面色蒼白的男人咧嘴一笑,唇邊流下粘稠的豔色,仿佛是作畫的顔料。他擡手抹過嘴唇,用力把血珠甩在李斯的臉上。
李斯猛然擡手遮擋,卻隻擋住了一部分。
他的胸前和袖子上,都被尼格萊濺上了鮮紅的血,一小團軟軟的東西掉出來彈到了李斯的腳邊。
這人咬斷了舌頭。
口中不斷地湧出鮮血。
“沾上了這個,我就可以在地獄裡找到你了。”
尼格萊仿佛是感覺不到痛楚,染着糜豔色彩的臉頰多了一分邪氣。
李斯用袖子擦幹淨臉上的血迹,聲音仍然平靜。
“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為什麼要放火?”
馬修用力抱住李斯,阻止他繼續向前走。
“别再說了,有竊..聽..器。”馬修低聲說道。
李斯深吸了幾口氣,才感覺到狂跳的心髒緩緩恢複到正常的律動,他攥緊的手指逐漸松開。
嗆鼻的腥氣讓他很是難受,幾乎馬上就要背過氣去。
更何況還混着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