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拔杯雙位一體。老拔就像一顆陰險的衛星,锲而不舍地繞着威爾轉啊轉、轉啊轉,然後暗搓搓地創死所有被共情引力吸過來的小行星。
李斯呢,連星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塊四處飄蕩的遺迹殘骸。特殊的引力吸不住他,行星威爾幹脆帶着衛星漢尼拔直直沖撞而來了。
所以怎麼才能文明禮貌地讓漢尼拔滾出視野?
在線等,急!
李斯恨自己的聯想能力太強,腦子裡的畫面飛速快進到漢尼拔拿着刀要把他籠死,然後擺上餐桌。
肉可能有點肥,因為最近夥食不錯,吃胖了。
李斯突然特别特别想回堪薩斯州的老家種地,好像最近聯合化收割機在農場裡很時興,他正好可以去自家老爺子的農場裡開收割機。
盡管有的人在臉上寫滿了“你不要過來啊”,但有的人就是鐵了心要帶着衛星一舉撞碎遺迹殘骸,有的人則吃準了要裝模作樣、渾水摸魚。
李斯有點怵漢尼拔,他自己懶得掩飾,當然也因為他根本沒辦法在想隐瞞的那個人面前瞞住。
威爾可以自己一個人過來詢問,卻偏偏要帶上漢尼拔向李斯施加壓力,擺明了是不相信李斯的話。
威爾·格雷厄姆是第一次見李斯,不像布魯姆博士那樣會因為私下的交情袒護李斯。更不用說威爾仍然懷疑着李斯對阿比蓋爾有所圖謀,不信任倒是正常的。
李斯不怪威爾,隻恨漢尼拔的陰險,他猜測漢尼拔肯定是在私人頻道裡偷偷說他小話了。否則威爾應該是安靜坐着,而不是主動來招他。
就像戲劇裡的紅白臉,拔杯配合默契,這種默契李斯卻消受不起。
“你認為阿比蓋爾是她父親的幫兇。”
這是肯定句。
威爾又戴上了那副樣式老氣的黑框眼鏡,他沒有看着李斯,視線定在虛無缥缈的地方,聚焦,發散,聚焦。
漢尼拔沉穩地站在側邊,猶遠似近,宛如伴生幽靈。
人太少,存在感太強,李斯忽視不掉這個穿着花哨三件套的老..陰..逼。
真的很花哨,明明是最沉穩的大地色系西服外套,卻排布着規則的格紋,穩重裡多了幾分燒氣。内搭襯衣中規中矩,系着溫莎結的寶藍暗紋領帶倒尤其吸睛。
穩重——燒氣——穩——燒。
剛見面的時候李斯粗略瞄了幾眼,哪怕他在刻意忽略漢尼拔,但那股究極燒包的氣質還是深深鑽進了腦子,要把腦脊液都燒幹了。
不過确實好看,很靓,跟個高高翹起尾巴的花孔雀一樣。
按照常理,這隻孔雀的話很密。通常威爾在場的情況下,漢尼拔就會黏着威爾巴拉個沒完,發表一些高逼格的長篇大論。但此時漢尼拔卻尤其沉默,很反常,特别反常,李斯被他那種黏黏糊糊、意義不明的眼神盯得遍體生寒。
哦,漢尼拔是花孔雀,漢尼拔是花孔雀,漢尼拔是花孔雀……
李斯在心裡默念,把腦子裡抖擻尾羽的孔雀照着屁股狠狠踢了一腳,然後才開始正兒八經的思考。
李斯的想法跳躍性很強,這些亂七八糟的雜思也就沉寂在數秒之間。
好好地,想一想。
威爾并不是在詢問他……所以是在尋找一個态度,或者目的。
阿比蓋爾是不是幫兇其實在李斯這裡沒有意義,他已經繞過推測環節直接得到了答案——是,但也可以不是。
那要看她怎麼選。
“我覺得阿比蓋爾很可憐。”李斯沒有否認,放下資料,靠在椅背上,把身體轉向威爾。
這個姿勢很放松,因為這裡沒有漢尼拔,隻有穿着西裝三件套的精緻花孔雀。
孔雀拖着長長的尾羽驕矜地停駐,饒有趣味地觀賞着唯一被困住的遊人。
“無論她是否對父親的謀殺心懷愧疚,她都是沒有選擇的。”李斯擡頭看看花孔雀,孔雀立馬就重新幻化出了一個充滿同理心的醫生形象。
雀兒心裡指不定在憋什麼壞水,隻是面上不顯。李斯看着他這樣毫無破綻的表演,覺得第64屆奧斯卡小金人還是不該頒給安東尼·霍普金斯。
本尊的演技其實更勝一籌。
好吧,他倆不是一個時間線的。
其實威爾的做法在一般情況下很正确,面對漢尼拔·萊克特,李斯實在是沒辦法把他當成隻知道埋頭啄米的呆頭雀,也沒辦法去刻意隐瞞自己的想法。
因為漢尼拔會很快發現端倪,去探索其中真實的部分……接着劇情就會飛速快進到李斯被做成某種美食,被漢尼拔吃掉或者被某個被邀請過來一起吃飯的倒黴蛋吃掉。
李斯确信自己能感知到被顯露的東西,那麼漢尼拔就一定能看見得更多。這種洞察力是隐晦的,但漢尼拔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嘗試着用手指分離他的血肉,輕輕觸碰裡面鮮活的内髒。
這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内髒包裹住的神經鮮少。可仍然會為這種接近冷漠的殘忍行為感到恐懼——就像松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被一隻獅子活吃。
不是為了果腹,隻是為了好玩。
李斯覺得自己這個人忒無聊了,沒什麼能玩的,就略微放心了些。
“你有沒有想過,無論阿比蓋爾有沒有殺過人,她都要繼續生活。坐幾年牢,或者去精神病院,然後繼續活下去,明尼蘇達州沒有死刑。”
“況且她是未成年人,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幫她脫離一級謀殺的罪名。”
李斯不帶絲毫愛憎,隻是在陳述事實。
威爾沒有回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被李斯這種完全是情感而毫無理智可言的想法給深深震撼到了。
漢尼拔站在他們身側,微微眯起眼睛,暗色瞳孔裡閃動着谲異的光澤。
這三個位置幾乎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漢尼拔穩居幕後,他可以完美隐藏住自己的每個部分,不着痕迹地窺視着其他生命活動的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