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阿比蓋爾斜靠在窗戶的側面,微涼的雨絲順着風飄進來,沾濕了她的肩膀,也給這裡帶來了更加陰冷潮濕的氣息。
雨勢很快就大了起來,隐約可以看見幾道模糊的暗影在不遠處浮動。她自顧自地關上了窗戶,以免屋子裡的東西受了潮氣,絲毫不在意傑克·克勞福德探長審視的目光。
“阿比蓋爾,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相待。所有的證據都在隐隐指向唯一的結果,我并不是在指責你就是共犯,但前提是你必須對我沒有隐瞞。”
最開始,傑克的語氣還算平緩,可他的神色卻越來越嚴厲,直到詢問變成完全的質問。
威爾焦躁地定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個遠離阿比蓋爾但靠近傑克的地方。他皺着眉頭,視線在布魯姆博士和阿比蓋爾之間輪流轉換,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布魯姆的神色同樣凝重,如水一般沉靜的深藍色眼睛凝視着阿比蓋爾青澀卻充滿勇氣的臉,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
“我沒有隐瞞。”阿比蓋爾堅定地看着傑克,“我隻是活了下來。”
“I , just , survive.”她一字一頓地重複道,頑強的生命力從這些清晰的字句中傾斜而出。
“而你本可以不将我置于此種境地,傑克·克勞福德先生。”
威爾·格雷厄姆幾乎是立刻就想把阿比蓋爾從這個封閉的“審訊室”裡帶走,可阿蘭娜顯然先他一步察覺到了這股沖動。她對他微微搖頭,幅度幾乎不可見。
這是一次有效的制止,可威爾藏在桌底的手指握得更緊了。
他仍然保持着沉默,但是阿蘭娜知道,如果傑克依舊以恐吓與誘騙的方式詢問阿比蓋爾的話,她也将采取行動。
沒有得到确鑿的證據之前,阿比蓋爾仍然無罪。過早的審判隻會帶來更多的傷痛,司法人員應該或者說是必須同時兼顧法理與人情。
傑克當然也感覺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氛圍,但他并不在乎除阿比蓋爾之外的人此刻在想些什麼。
看吧,阿比蓋爾·雅各布·霍布斯就是這樣喚醒李斯的保護欲的,或者其他更多的人,他們太感情用事,絲毫察覺不到這完全是一個精心策劃好了的陷阱,傑克想。
強大的共情力不總是一種有益的能力,更多的時候需要由他這種冷酷無情的人勘破真相,殘忍的真相。
明州伯勞鳥霍布斯一共殺害了八個女孩,如果說他的家人不知道他具體做了什麼,當然是有可能的。
但是要說對于霍布斯暗中做了某些可怕的事情的這種預感,每一個家庭成員恐怕都心知肚明。傑克·克勞福德自己也有家庭,他雖然沒有孩子,對于其中緊密鍊接的體會卻也分毫不差。
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有時候根本不需要用到語言來表達。
從阿比蓋爾接到那通該死的洩密電話開始,騙局和陷阱就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開始運轉。最先在謀殺中死去的人,或許才是真正的無辜者。
霍布斯沒能殺死阿比蓋爾,隻是因為他想讓她活着,因為……她是共犯。阿比蓋爾幫助她的父親誘殺了那些女孩們,而霍布斯期望她把這個“家族傳統”延續下去。
又或者說,母親的自願獻祭才是這個陷阱裡最大的誘餌。她已知自己的孩子将迎來不可避免的最終審判,便以最直接而簡明的死亡創造出了“不知情者”的身份來緩沖阿比蓋爾被指證成罪犯的速度。
她無法阻止霍布斯,隻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阿比蓋爾最後一次。
犯罪,共犯,包庇,縱容,霍布斯一家都在畸變的愛意裡變成了最狡猾的魔鬼。
受害者和家屬是最可憐的,傑克清楚地記得最後一位受害者“伊莉斯·博伊爾”的名字,不僅僅因為她是這個案子的突破口,也因為她的哥哥尼古拉斯·博伊爾時常寫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