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上普遍認為家庭是一個相互關聯的系統，家庭成員之間的互動和影響在整個系統中将要産生系列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

變化和演進就像生物學上的基因躍遷一樣無法操控。

在“Family system theory”中，則強調了成員之間的依存關系，大部分心理學家仍然确定家庭是現今最緊密的一類群體。而在這樣緊密的鍊接之間，隐秘信息的流通甚至可以不需要通過文字和語言。

短暫的觸碰，特殊的氣味，非同尋常的态度，某個閃躲的眼神，乃至于某個瞬間突然出現的緘默，這都會成為一種秘而不宣的交流。

或者說，這是一種特殊的群體訊号，一種經年累月的相處下積攢出的默契。

傑克·克勞福德由衷希望阿比蓋爾還沒有徹底融入所謂的收養“家庭”。上次的審問情況非常糟糕，這絕對不是他想看見的結果。

如果說，是正義光輝下突如其來的憐憫，讓李斯固執地選擇幫助一個罪犯逃脫刑罰。那麼站在現實的角度上，傑克探長不能确定這種固執是出于刻意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保險起見……

“所以傑克拜托我過來糾纏【雙關：使人陷入困境】你。”漢尼拔以一種略帶玩笑的口吻說道，“這奏效了嗎？”

他的語氣溫柔得實在有點過分了，似乎隻是想緩和一下凝滞的氣氛。

漢尼拔背對着李斯，微微俯下身子去看那隻被精心放在陳列櫃上的冰裂紋瓷展，完完全全像是一個對所有東西都充滿好奇心的小孩。

他絕對是故意這麼做的，李斯判定。但他舉手投足間卻尤其地自然，根本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不得不承認，隻要漢尼拔想，他就能做成一切他所期望過的任何事：就像他可以花上好幾年的精力和一大筆錢去修繕一座廢棄許久的古堡，但也隻是偶爾會過去看一看。

又或者……假裝成為某個人的朋友。

不知道出于什麼樣的心理，或許隻是出于禮貌而回應，李斯居然笑了一下，看起來仿佛是發自真心地被這種幽默的氛圍給逗笑了。

呃……他緊張得要死。

對于一個熟知眼前這位連環殺人犯秉性的人來說，漢尼拔·萊克特每個堪稱貼心熨肺亦或是給予他人充分依靠的舉動都顯得格外不懷好意且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李斯會覺得漢尼拔像個孩子的這個想法本身就已經算吓人的了，人類聯想的能力是強大的，李斯無法控制地會讓自己把“child”與“fragile”畫上等号。這也意味着他在潛意識裡，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瞬間，将漢尼拔歸類在了無害的、需要受到保護的範圍之内。

這簡直和一些樂子人跑到核反應堆上摸爬打滾以期望得到超能力，結果隻得到了現代醫學不可治愈的新型癌症一樣。

甚至于你完全不能分辨“惹上漢尼拔”和“得了癌症”誰更糟糕，畢竟用傳統意義上的折磨與痛苦來描述後果，早就已然過時了。

到底該怎麼界定？

李斯不願意多想，隻是不太高明地換了一個話題。

“如果真的隻是為了避嫌，那我們為什麼不說點輕松的事？”

李斯的态度并不能算是強硬，甚至算得上是在示弱。探險家在試探性地入侵一隻大型猛獸的領地時，總希望自己被劃入“不感興趣”的範圍之内，就像落在雄獅鬃毛上的藍色蝴蝶。

獅子隻會似有所感地抖抖耳尖。

“你覺得呢，萊克特醫生？不要談論我們的事，也不要談論我們。”

用力掐了一下指甲邊緣處的皮膚，微微遲鈍的痛感讓李斯不可控制地眨了眨眼睛，反倒冷靜了下來。

“魚餅很美味。”漢尼拔給予了一個簡單的評價，似乎僅僅隻是覺得好奇，因而緊随而來的詢問也未曾沾染絲毫惡意，“在傳統意義上的稱呼，我該把它叫做什麼？”

漢尼拔關注的地方很偏僻，魚餅甚至算不上一道真正的餐點，它在餐桌上僅僅是作為副食存在。

招待衆人的晚飯并不同于經典的意式風格（比起過分精緻的法餐，意大利口味畢竟不容易出錯），李斯在詢問過忌口後倒是半推測半随機地做了幾道曆年來被阿美麗卡大衆認同的華式美食。

反響都挺不錯，阿蘭娜一貫的作風是對着李斯大誇特誇，每次都能把他弄得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傑克隻是随便地稱贊了幾句，不過單從威爾和阿比蓋爾吃飯時的表情來看，絕對不會是勉強自己吃下去的。

至于漢尼拔……李斯倒是聽見他說的那些“做菜小寄巧”了，暫時或者說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用上。

不過為什麼是這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