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養流程其實比李斯預想中的要簡單多了,他提前準備好的材料甚至有一大半都沒有用上。非要說什麼疑犯不疑犯的……其實并不影響,最多也就是FBI詢問阿比蓋爾的時候,李斯必須要在場。
一旦介入某個事件的中心,作為軸承帶動着齒輪的轉動,那麼關于結果走向的可操控性就會大大增加。
處于監護人狀态的李斯大小腦功能正常啟用,他對十三類《兒童保護法》小有了解,最近正好也在看《收養與安全家庭法案》和《兒童虐待預防與處理法》。作為一個年輕的父親,他無比客氣地駁回了傑克的許多貌似“有理有據”的調查要求。
對于阿比蓋爾的嫌疑排查工作,也因為李斯的存在而變得困難異常。
他對每個人的态度都十分謙和,卻沉靜而穩定地幹擾着FBI或者說傑克·克勞福德探長個人的執法工作。
幹擾……違規的那部分,實際上大部分徇察訴求都被李斯以不符合法規的原因給駁回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方法完全打動不了他,誰道德綁架李斯,李斯就反着綁回去還順帶踹一腳。
完全,沒有問題。
過硬的政治後台讓人“心悅誠服”地聽李斯說話,克勞福德探長不得不忍住怒火,按照合理的規矩來詢問盤查。可規矩之所以被稱之為規矩,正是因為操作性的缺失與貧瘠——傑克·克勞福德探長根本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鑒于阿比蓋爾處在“扮演她的父親在殺害他人時的誘餌”與“中心受害者”的複雜處境,李斯的所作所為完完全全就像是那份被封鎖後又重新開啟的檔案裡寫得那樣:在創傷療愈心理學領域,他打破常規,從經濟社會的角度出發,為諸多在惡性暴力事件裡受害的兒童提供了穩定和平的庇護所。
毫不誇張的說,作為兒童虐待與青少年犯罪學系領域的專家,李斯的名望已經達到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同時這也導緻傑克·克勞福德看這位專家的眼神就像是要活吞了他,如果不是時間對不上,傑克甚至懷疑李斯就是給阿比蓋爾的父親,“伯勞鳥”霍布斯打電話那個人。
不得不說,這個猜想……完全的……錯了,而且還錯得非常離譜。
真正的罪魁禍首正穿着花裡胡哨的西裝四件套人模人樣地和威爾一起站在走廊,看起來沒有絲毫嫌疑。
威爾皺着眉,專注地盯着阿比蓋爾反射在一小塊玻璃上的背影,神色顯得異常凝重。
“傑克認為李醫生存在故意包庇阿比蓋爾潛在的嫌疑,或許他就是那天緻電霍布斯宅邸的人。”漢尼拔謹慎地靠近,以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威爾低聲說道,“這倒也确實能解釋阿比蓋爾被倉促收養的原因。”
“阿比蓋爾沒有嫌疑。”威爾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平淡的語調陡然變得又急又快。
他的嘴唇抽動了幾下,幾乎是無可奈何地為李斯辯解。
“布魯姆博士也同意李斯成為阿比蓋爾的監護人,她覺得他有這個資格,打電話給霍布斯的人不是他。”
“看來李醫生比我們都更有資格去負起保護阿比蓋爾的責任。”漢尼拔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看起來似乎是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沮喪。
“是因為李斯當天不在現場,不會受到影響。”威爾煩躁地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他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李斯拉開門,金屬合頁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阿比蓋爾跟在他的身側,自然地牽着李斯的手。
就像孩童時期産生的不安會被兒童全然傾注到她(他)們所信任的大人身上一樣,被信任的人也會在相當程度上回應這種期待中的庇護。
就像真正的家庭。
看得出來,在李斯身邊,這位被迫從親密關系中剝離的孩子重新又感覺到了安全。
阿比蓋爾在無意間流露出的從容與鎮靜都在告訴威爾:她感覺很好。
“如果你對有關阿比蓋爾的事情有什麼疑惑,可以直接來問我。”
李斯的神色有些莫名的冷淡,深棕色的眼睛卻依然閃動着柔潤的光澤,讓人不至于感到被冒犯。
些微細碎的反光在虹膜裡恒定而熱烈地輕輕搖晃,不由得讓人想起陳舊小房子裡被點燃的昏暗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