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無德……
這句話能流傳下來證明還是有一點點道理的,其實套在日常人際交往裡也是這樣。
後宮突然起火,多半是皇帝不懂時間管理、雨露均沾。陌生人之間莫名生了龃龉,多半是中間有個共同好友在裡面充當攪屎棍的角色。
而李斯這種,就純粹屬于是自己愛作。
自古貓狗都很難兩和,那就更别指望成天咕呱亂叫的散養大黑烏鴉和悶聲咬壞蛋的家養卷毛警犬能融洽相處了。
畢竟大黑烏鴉有随時随地啄狗碗(窺探隐私)和擾亂警..情(譏諷恐吓)的前科,實在是又聒噪煩人,又沒有任何公信力。
威爾是實打實地厭惡奇爾頓,看見奇爾頓就像看見路邊的一坨冒着熱氣的臭狗屎,李斯是知道的。
奇爾頓小心眼子又特愛落井下石,多次在威爾身上吃了癟,總是想着尋摸機會打擊報複,李斯也是知道的。
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同時和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交往,不正常的美滋滋交往了,也絕不敢讓他們倆随便碰上……
因為碰上了裡面必須要先死一個。
那麼誰該死?
李斯此刻覺得自己最該死。
“你自己打傘回去吧,我們坐順風車,淋不着。”李斯把雨傘往奇爾頓旁邊狠狠一戳,吓得卧在腳上的狗子騰得跳起來繞到了威爾後面躲着。
威爾沒再說話,隻是盯着李斯的後頸脖子看,看得人心裡直發毛。
“你還沒說清楚,你想解釋什麼?”
奇爾頓皮笑肉不笑地環抱雙臂,也沒接雨傘的意思。
這話聽起來像是嘲諷,因為李斯早就默認奇爾頓和自己隻是普通上下級的關系了。攔威爾的一瞬間确實是有點擔心奇爾頓挨揍的,至于朋友不朋友的……好吧,今天晚上的氛圍确實是有點怪了,怪吓人的。
他不是真心想踹奇爾頓,隻是覺得場面太尴尬了。但奇爾頓拱火拱久了,威爾肯定是真的想揍人。
他攔不住,他戰五渣,他看見威爾胳膊比他粗了一整圈兒,圓潤的胸肌擠在襯衫裡面繃得死緊。
李斯毫不懷疑,威爾可以出左拳打暈他,然後再出右拳捶死奇爾頓。
“其實看見你過來我挺高興,不要吵架,早點回去休息吧。”頂着身後越來越具有壓迫性的氣場,李斯硬着頭皮對奇爾頓說道。
“況且你也不想多送一把傘給威爾·格雷厄姆吧?這把可是我的。”李斯小聲補充道,幾乎沒有發出氣音以外的聲音,“我不介意,我隻是覺得你可能會有點排斥除了我之外的人。”
李斯都感覺自己身上那股哄騙小孩兒的虛僞勁兒都要溢出來了,然而奇爾頓居然奇迹般地笑了一下,看起來仿佛還非常受用。
“一點兒也沒錯。”
“我,特意等在這個人走了之後才來。”奇爾頓高聲向李斯抱怨着,還故意斜睨着威爾的方向。
眼見着又要拱起火頭來了,李斯真的很想找個地洞把奇爾頓踹進去。
不行,要冷靜。
要冷靜。
李斯在腦子裡飛速思考着奇爾頓說這話的目的是挑釁還是别的什麼,然而大腦給出的最終判斷卻是——奇爾頓真的覺得自己挺委屈。
這個結論很驚悚,李斯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估了一次偶然的關心的分量,以及奇爾頓滿滿擠着“權威”、“名聲”和“地位”容不下半分雜色的強悍内心。
李斯面對兩份好意,還是自己接受的相互沖突的好意,心裡是挺虛的。
他害怕吵起來威爾幾句話就擊潰了奇爾頓強烈的自尊心,然後奇爾頓再想方設法地對威爾糾纏個沒完。反過來的話,李斯其實想象不出來這個場景。
“我知道。”李斯把手搭在奇爾頓的肩膀上,用在場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忘記等你了。”
“最好是真的忘了,我批準你之前申請的假期。嗯,兩周,你可以不用再到學校裡去。”
鄙夷地瞥了眼正在rua狗的威爾探員,奇爾頓趾高氣昂地撐着傘走了。
對他而言,李斯帶有明顯偏向的态度不可謂不是一場勝利。
威爾看清了奇爾頓的意圖,比起關注無聊淺薄又熱衷追名逐利的庸人想幹什麼,威爾還是更擔心狗會淋濕。
他在等待的時間裡,給捷克犬擦幹淨了毛上幹結成绺的血塊,這隻狗先前是洗過澡了的。
李斯對着威爾笑了一下,威爾面無表情地盯着折返回來的奇爾頓,盯着奇爾頓把另一把帶金色羽毛紋飾的黑傘轉交到李斯手裡。
“我可什麼也沒和她說,是李小姐主動叫了我的姓。”奇爾頓雖然是對着李斯說話,餘光卻在小心地打量着站在李斯身側的威爾,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