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李斯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他先降生到這個世界成為了自己,還是這個世界先一步重塑了他。
上輩子平平無奇,就算每天加班到晚上九點多給黑心老闆當牛做馬,可他照樣也活得很開心。
現在明明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心中的痛苦卻在與日俱增。
“真有趣,你現在到底在憂郁些什麼呢?”吉迪恩把脫臼的手指複位,走在李斯的右邊。
把時間倒回十分鐘之前,押送吉迪恩的車輛一陣巨震,槍聲響起,司機停車。慢慢打開車門,入目是掙脫束縛的吉迪恩正拿着槍挾持了李斯。
“放我走,不然我就殺了他。”
司機看着倒下的警衛,又顧忌着人質,隻能放走了逃犯。等吉迪恩離開之後,他立刻報了警,随即查看起了車内警員的傷勢。
居然,都還活着。
“不清楚。”李斯第一次和罪犯達成了聯盟,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同我一起讓你感覺自己的道德有所污損嗎?”吉迪恩就像個正常人那樣,完全看不出來他先前想要殺死一車的警員。
在他扭斷最近的那個人脖子之前,李斯推開了他。
“不要殺人!”李斯喊道。
“可我……就是連環殺人犯啊。”當時吉迪恩很無辜地解釋着。
李斯逐漸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确的。
“沒有。今天過去,我和你一樣,就也是罪犯了。”他的手指攥緊了又松開,反反複複,掌心的刺痛感一直沒有消失過。
李斯猶豫了很久,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
李斯已經入職避風港精神病院兩周了,他和吉迪恩之間僅有的語言交流不多,因為奇爾頓會竊..聽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憑着一種古怪的默契,他們達成了共識。
李斯幫助吉迪恩認清自己的身份,吉迪恩則幫李斯殺了漢尼拔并且真正取代切薩皮克開膛手的名号。
剩下的,就各憑本事了。
但最古怪的地方就在這裡,吉迪恩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決定和他走。
“因為你是好人。”吉迪恩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人可相信的了,不如相信你沒有在騙我。”
“你要知道如果漢尼拔才是切薩皮克開膛手的話,我讓你去就是在讓你送死。”李斯從來都很真誠,沒有哄騙過任何人,說出來的話也非常直白。
“啊,可愛,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你是好人的原因。你本可以讓我一個人過去送死,可你卻選擇陪我一起,還要在送死的路上這樣問我。”
“你是不忍心看着我死掉嗎?還是你希望我現在就丢下你離開?”
吉迪恩踮起腳扒住了李斯的肩膀,湊過去盯着他的後腦勺。
“真想打開你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李斯知道,這不是比喻。
“隻是覺得你一個人去了真的會死,這樣死的一點價值也沒有。”李斯把手表摘下來,抖了抖表盤上碎裂的石英。
不知道撞到了哪裡,指針都停住不走了。
“重犯的死亡在你眼裡也一定要有價值才好嗎?真是奇怪,我現在怎麼覺得你比奇爾頓還要深受功利主義的影響呢?”
吉迪恩自來熟地從李斯手上拿走了手表,用手..槍..彈..夾裡面的一個小零件沿着表盤周圍的縫隙慢慢地撬。
見李斯盯着他,吉迪恩撇撇嘴:“我以前經常幫我兒子修手表,他在學校裡打架,總是把手表當成指虎用。”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得李斯心裡很難受。
吉迪恩在聖誕節殺了自己的家人,他的兒子和妻子都是被虐殺緻死,可吉迪恩現在卻能毫無波瀾地說出這樣的話。
“别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啦,等我殺了漢尼拔,就馬上去殺奇爾頓。如果你非要阻攔我的話,我就隻好把你也給殺了。”吉迪恩輕描淡寫地說着自己的謀殺計劃,根本不在乎李斯的感受。
“萬一是我殺了你呢?”李斯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和吉迪恩的反偵察能力都很強,等出了這片老林子,FBI就不可能在他們現身之前抓住他們了。
“那我就死。”
吉迪恩的回答很沒有懸念,好像他本來就沒打算活着,随便在哪兒死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