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員流動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都隸屬學生會,平時做一些活動的時候,都是好幾個部門一起,所以他還是可以經常見到路舟。
“沒有這個必要。”路舟既然做好決定,就不太會輕易改變。
更何況他上輩子已經完完整整的體驗過一次了,似乎也沒有給他的人生帶來什麼太大的變化,就算沒有這個學分,也不會影響他畢業。
因為有專門的退會申請表,填起來也方便,路舟不打算拿回去填,直接在隔壁的空桌子前坐下。
這會兒活動室靜悄悄的,隻能聽到筆尖沙沙的聲音。
俞白澤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當路舟把申請表放在他桌上的時候,他下意識抓住了路舟的手腕。
俞白澤呼吸亂了,喉嚨也有點發緊:“路舟,其實……”
路舟掃過俞白澤的手,看向他的臉,開口:“我有男朋友了。”
“啊?啊……”俞白澤的腦子卡殼了,“你有女朋友了?”
他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是男朋友。”路舟動了一下手,示意他把手松開。
俞白澤回神後,尴尬地松開:“抱歉,我不知道。”
當初,他帶着人去軍訓基地拍照,第一次見到了路舟。
那時候路舟他們正在太陽底下站軍姿,路舟站在後排第一個,十分顯眼,人又高又白,寬肩窄腰,五官氣質沒有絲毫的壓迫感,像一隻乖巧溫順的小白兔。
俞白澤一眼過去就看到了他,那一刻心髒也跟着砰砰砰的亂撞。
稱得上是一見鐘情吧。
隻不過本質上就是看臉,不然哪有人第一眼就能看到你的本質和内涵啊,第一眼看到的無非就是臉和身材。
軍訓結束後各個社團開始招新,俞白澤又一次看到路舟,于是他費了一番嘴皮子功夫,又用學分誘惑,終于讓這個看上去腼腆怕生的小學弟入了會,到了他的部門。
接觸之後俞白澤發現,路舟本人和給人的第一印象沒有太大區别,性格慢熱,很容易害羞臉紅,抿着唇笑的時候簡直不要太讓人心動。
總之這個學弟身上的每一項特質,都戳中了俞白澤的喜好,隻是他不清楚路舟的性取向,也不敢貿然出手。
俞白澤是初中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性取向為男,因為害怕周圍人的目光,他并不敢暴露,但也交過男朋友,不管是在一起,還是分手都是悄無聲息的,身邊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他喜歡男生。
讓俞白澤大大方方,打直球追求路舟,他是完全不敢的,因為萬一路舟不是的話,他當然也怕路舟因為反感傳出去,讓他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俞白澤上一任男友就是受不了他這點,好端端談個戀愛跟做賊似的,談了一個月後,直接把他給甩了,現在人家交了新男友,成天在朋友圈秀恩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歡男的。
俞白澤看着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有男朋友的少年,難道就是因為自己畏畏縮縮的,才錯失和他在一起的良機?
“我好像都沒見過,最近才在一起的嗎?”他抱有一絲僥幸,其實這是路舟拒絕他的借口。
“不是,高三就在一起了,也是這所學校的。”
路舟的表情不似作僞,俞白澤隻能放棄了那一絲的僥幸,但還是有點不甘心。
“他不想公開你們的關系?”不然他怎麼從來就沒有發現過呢。
“……”
路舟的沉默讓俞白澤以為他在默認,忽然又升起了一抹沖動,如果他勇敢一次呢?會不會有意外收獲?
然而下一秒,路舟就打破了他的自以為是。
“不是,是我不想,我沒辦法接受别人投來的異樣眼光,我想做别人眼裡的正常人。”
最開始的時候,路舟認為那樣是不正常的,所以當他點頭接受容祈提出的交易的那一刻,他羞恥又難堪。
那是他從來不了解的領域,以往的人生中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和事,說不害怕是不可能。
俞白澤沒想到路舟會這麼說,複雜道:“那你現在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察覺到他對他的心思,所以才會坦誠?畢竟他們都是gay,出去外面亂傳也沒什麼好處。
“想通了一些事,所以想試着接受自己。”
接受那個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容祈的自己。
是妥協了,從而習慣有容祈在身邊的日子?還是喜歡而不自知?
路舟不知道,但他會親自去找到這個答案。
當然,他不會因此就立馬到處宣揚他和容祈的關系,但也不會羞恥的去隐藏什麼了。
容祈剛出醫院大門,就打了一個噴嚏。
他下意識想要掏手機,看路舟有沒有給他發消息,結果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他隻帶了辦公事用的那部手機,私底下用的那部被他鎖在卧室的櫃子裡了。
至于原因,或許是爺爺的突然襲擊,還有他同樣無法大大方方的宣布,路舟是他正在交往的人吧?
容祈其實很清楚,他和路舟的關系并不能在自己的生活圈公開。
他可以在人來人往,并且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牽路舟的手,甚至親他,卻不敢在認識的人面前流露出絲毫喜歡他的情緒。
因為别人知道了,那麼爺爺也有可能知道。
老爺子是絕對不容許家裡剩下的一根獨苗,居然喜歡男人。
他給孫子規劃好了人生該走的路,其中也包括了利益最大化的婚姻。
容祈想反抗嗎?他想,但可惜他沒有那麼大的勇氣,也沒有足夠的實力。
容祈自信路舟不管逃到哪裡,都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那是因為容祈清楚自己擁有的東西比路舟多。
但在閱曆豐富,手段老辣的老爺子面前,容祈同樣處于任人宰割的位置,至少19歲的他,還沒那個能力和資本去肆意妄為。
他一直氣路舟對于他們的關系遮遮掩掩,但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容祈一直認為不公開,也是在保護路舟,因為現在的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保護自己喜歡的人,所以能瞞着最好瞞着吧。
直到今天早上,看到爺爺的那一刻,容祈前所未有的慌了。
究竟是慌事情暴露之後,路舟會不會被他牽連,還是慌自己讓爺爺失望了,慌為了路舟,從而影響到自己在爺爺心裡唯一繼承人的位置,究竟值不值?
路舟和自己的人生比起來,他更在乎的其實是後者吧?
那……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路舟?
說白了,他們是一樣的人,隻是自己更虛僞。
路舟對他的抗拒太過明顯,所以他理所當然将這一切的責任都推給了一個被自己強迫,沒有能力反抗的人罷了。
可見爺爺言傳身教的“虛僞”二字,還真是刻在了他骨子裡。
路舟不喜歡他,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
跟在他身後的趙玉成,隻見這位容少爺站在醫院門口的階梯上,一動不動,仰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猝然發出一聲冷笑。
容祈收回目光,看也沒看在小心翼翼觀察他神色的趙玉成,頭也不回地朝前走。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