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一直處于陰沉沉的狀态,看得人很壓抑。
特别是今天,雪格外的大,路舟下課後,直奔宿舍樓,進去之前先站在入口的台階上,用手拍了拍頭發上的雪。
一雙腳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腳的主人一直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路舟擡頭看去,就看到了很久未見的容祈。
雖然有些事情和上輩子産生了些許的偏差,但大緻的走向是沒有變化的。
比如,雖然這一世,他沒有和容祈吵上那麼一架,甚至還去别墅照顧了容祈十來天,但容祈依然還是隔了好長時間才回學校。
或者說,因為路舟改變了一些事情,容祈回學校的時間變得更晚了,晚了半個多月,因為現在已經快到十二月的尾巴了。
路舟看着他:“你回來了。”
“嗯。”容祈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讓人難以接近。
眼前這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除了這一身看起來還算厚實的大衣,他身上再也沒有其他保暖的物件。
路舟的目光落在容祈的脖子上,忍不住問:“你不冷嗎?”
“還好。”
容祈并沒有把太多的目光停留在路舟身上,說完這句不冷不淡的話後,他就和路舟錯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路舟轉過身,注視他的背影,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路舟才眨了眨眼睛。
沾在睫毛上的雪已經變成了小水珠,在眨眼的過程中顫微微地流下來。
有點癢。
路舟用手抹掉殘留的雪珠,又将圍巾拉高了一點,才慢吞吞地走上樓。
他們的宿舍在四樓,樓梯左拐的第一間就是。
此時門半開着,路舟進去的時候,容祈已經上去躺着了。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似乎還翻了個身,面朝牆,背朝人。
路舟想起了上一世,容祈也是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後,兩人的關系就進入了這種冷淡的模式。
那時候,路舟以為因為那次電話裡的激烈争吵,他們雙方都默認分手了。
這一世,在出現偏差的情況下,為什麼還是出現了這樣的局面?
路舟困惑不解。
那豈不是說明了一件事,他和容祈之間的矛盾,根本不是那一次的吵架?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的話,難道是容老爺子?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按照上一世的走向吵架,這一世才提前遇到了容老爺子,這位老爺子也提前察覺了容祈和他的關系?
可,上一世沒有這些事情,不也……
路舟的腦子糊塗了,因果關系越理越亂,隻能勉強得出一個結論——
有些事情不管怎麼偏差,也無法改變重要的事件。
就比如,現在這種情況。
“路舟,我和周渡順帶給你買了……”
門再次從外面推開,孫銘和周渡的手上拿着從外面買來的豐盛午餐,他們察覺到路舟的表情不太對,不由循着路舟的目光看去。
他們就看到空了許久的床位,終于出現了人影。
孫銘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問路舟:“睡着了?”
路舟收起目光,點了一下頭。
孫銘輕啧了一聲,習慣性想吐槽什麼,又想到路舟之前說過的話,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吃飯吃飯。”
飯菜的香氣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容祈,直到路舟他們去上課了,容祈才起身,看了一眼對面空蕩蕩的位置。
他按壓太陽穴,緩慢吐出一口冗長的氣。
容祈想起了不久之前,爺爺帶着他去見了以前的老朋友。
這些老家夥在一起除了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也會聊一聊各家的小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某家小兒子,被家裡人抓到和男人鬼混,被家裡人打了個半死,也非得和人家在一起,家裡正鬧得一陣雞飛狗跳。
在這之後,就有個老爺子對容老爺子開玩笑:“那家的老幺平時隻喜歡跟男的玩,從來不搭理同齡的小姑娘,我看你家容祈從小到大,好像也沒什麼要好的小姑娘,容老哥可得注意了。”
當時,容老爺子就看了容祈一眼,不鹹不淡地開口:“這小子雖然讓人不省心,但也不至于做出這種沒皮沒臉的事情,我們容家也丢不起這個人。”
本來心裡就有鬼,容祈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一次巧合,還是故意敲打他。
爺爺是不會容許他和路舟在一起的,關于這一點,容祈一直都知道。
可是當老爺子的态度就這麼直白的擺在台面上,容祈才算是清晰的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路舟注定不會有結果。
既然早就知道了結局,他繼續這樣無休止的纏着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如果悄無聲息的結束這段關系,路舟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做一個不會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的正常人。
而自己,也不必擔心事情敗露之後,給容家,給爺爺抹黑,不必擔心自己在容家唯一繼承人的地位。
這樣看上去,似乎是雙赢的局面。
至少他曾經也得到過路舟,親過他抱過他,還幫他溫過一次牛奶,這樣也算是達成所願了吧?
反正遲早會膩,及時止損不是更好?
容祈魔怔般的試圖說服自己,讓他和路舟的關系到此為止。
又過了幾分鐘,容祈才從床上下來,穿上挂在旁邊的大衣,拿上專業課需要的課本走出了宿舍。
鈴聲響起的時候,路舟看到容祈從教室門口進來,沒有看他,就朝着最後一排沒人的地方坐下。
一整天下來,除了之前在宿舍樓下的簡短交流,他們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簡單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明天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了,他們這個學期的課程也都結束了,一月三号就開始進入考試期。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離校。”孫銘拿着手機發愁,他假期約了朋友出國玩,不知道離校日,他機票都不好買。
一直在本子上寫東西的路舟,冷不丁抛出一句:“9号就能走了。”
“你怎麼知道?”孫銘好奇。
路舟頓了頓:“聽說的。”
“之前那個學長?”說不定學生會的人有什麼小道消息。
路舟含糊的嗯了一聲,但其實自從他退會之後,就沒有和俞白澤見過面了。
至于路舟為什麼能記得幾号放假,除了這一天是他和容祈突破最後的親密接觸以外,也因為容祈不知道抽什麼風,專門把這一天弄成紀念日。
至于紀念日當天要怎麼慶祝……
路舟停止自己散發的回憶,低下頭,搓了搓熱乎乎的耳朵。
“我去一下圖書館。”路舟看到桌上的書,想起自己還有兩本書沒有還回去。
等路舟離開,孫銘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喊了一聲對面的周渡。
“路舟和那個學長私底下還有聯系,是不是說明他們有點苗頭啊?”
周渡:“不會吧。”
孫銘摸着下巴分析:“這幾天我總覺得路舟心不在焉,難保不是學長表白了,他又不知道怎麼辦。”
周渡也察覺到路舟有點不對勁,贊同:“有這個可能。”
孫銘猜測:“他現在該不會去見那個學長吧?之前他們就經常去圖書館。”
周渡想了想,依舊贊同:“有可能。”
孫銘語氣複雜:“路舟該不會真的要被掰彎了吧?”
周渡再次附和:“有可能。”
孫銘無語了:“你是不是除了這三個字,就不會說别的了?”
周渡理所當然:“我隻是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其實路舟喜歡上學長也不奇怪,畢竟學長長得又不醜,看上去陽光開朗,和路舟互補。”
孫銘被他這番話說服了,點頭之後,又有些猥瑣地笑起來:“那你說這兩人哪個是上,哪個是下?”
周渡無語,抓起桌子上的抽紙,往上一丢:“講這些,你惡不惡心?”
孫銘攤手:“就是有點好奇,别看路舟看起來乖乖軟軟的,誰見了都想欺負一下,但他身材怎麼樣,你又不是沒見過,隻不過性格上,他好像更像是被學長……”
“砰——!”
話還沒有說完,重重的關門聲吓了孫銘一大跳。
看向已經緊閉的門,孫銘罵了一句:“操,什麼毛病啊這人,在這裡發什麼少爺脾氣?”
周渡看了一眼已經沒人的床鋪,也擰了一下眉毛:“可能是打擾他休息了?”
因為容祈長期不住宿舍,即便這段時間他回來住了,孫銘和周渡還是會忘了宿舍還有第四個人。
剛才聊天的時候,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容祈一直在那躺着。
孫銘意識到什麼,心裡一個咯噔,擔憂:“他全都聽見了,萬一傳出去怎麼辦?”
雖然他們在這裡開路舟和學長的玩笑,并沒有什麼惡意,但難保容祈不會覺得不适,然後做出一些事情。
比如找導員換宿舍,說不想和同性戀住在一起之類的?
孫銘不了解容祈這個舍友,但他笃定按照容祈陰晴不定的性格,看誰都不爽的态度,說不定真會這麼做。
孫銘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讓你八卦。”
周渡遲疑:“他應該不會亂傳,路舟不是說他人挺好的嗎,高中三年同桌,肯定比我們了解容祈。”
孫銘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但願吧,但願吧,不然我罪過可就大了。”
補救他都不知道怎麼補救。
路舟并不知道在他離開後,因為他含糊了放假日期是誰提供的,導緻孫銘會在宿舍八卦他和俞白澤的事情,還讓容祈聽見了。
路舟把書還回去後,也沒有急着回宿舍,又找了一本書在這裡看。
他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對面傳來一聲:“好巧。”
路舟擡頭看去,隻見俞白澤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拿着一本書坐在了他對面。
可能明天就是元旦了,圖書館的人并不算多,路舟所在的這個位置,一眼過去隻有他和俞白澤兩個人。
這是路舟退會後,第一次和俞白澤見面。
俞白澤并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情感到尴尬,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聊天:“你們宿舍打算一起跨年嗎?”
“他們應該要和女朋友一起過。”既然他沒在意,路舟更沒有放在心上,像普通朋友一樣交流。
“那你們宿舍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