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想到了一直沒和他說過話的容祈，然後點了一下頭。

容祈大概也不會留在宿舍吧，畢竟現在他們算是在“冷戰”。

雖然這一世在沒有争吵的情況下，變成了容祈的單方面冷戰。

“那……要不和我們一起吧？”俞白澤熱情地邀請，“你退出的時候，還有人問我怎麼不辦個歡送會之類的，就當補辦了，地點就在以前聚會的地方。”

俞白澤并沒有提起路舟的那位男朋友，據俞白澤觀察，路舟這段時間除了和舍友在一起，并沒有和其他同性走得太近。

路舟的那兩個舍友是直男，所以不可能是路舟想要隐藏的男朋友，至于第三個舍友，聽說很少住宿舍，也可以排除在外。

路舟剛才沒有說要和男朋友一起跨年，那是不是說明，他們已經分手了？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俞白澤的心又熱絡起來，看向路舟的目光格外的亮。

灼灼的目光，哪怕路舟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什麼，更何況他還是在已知俞白澤對他有意思的情況下。

路舟直接拒絕了：“不了，我最近在忙着寫文案，晚上還得繼續潤色。”

直接被拒絕，俞白澤有些失落，本來想問路舟是不是恢複單身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什麼文案？”

路舟也沒有藏着掖着：“影視解說的文案。”

俞白澤的注意力轉移：“你一個工科生，去做這個幹嘛？”

路舟笑了笑：“業餘興趣，說不定還能賺點錢當生活費。”

俞白澤又點點頭：“你文風确實比較細膩，之前發出去的文章，有些人一直以為是文院的女生寫的。”

他們是宣傳部的，平時會有很多宣傳文案要寫，這個學期的文章，基本都是路舟和另一個女生寫的。

之後似乎沒什麼話題可聊了，加之圖書館本來就不是聊天的地方，誰也沒再說話，隻剩下書頁翻動的聲音。

眼見時間不早了，路舟把書放了回去，準備回宿舍了。

俞白澤也緊随其後，兩人從電梯到了一樓之後，俞白澤還是有點不死心：“一個人在宿舍多無聊，你還是跟我們一起玩吧，人多才熱鬧嘛。”

路舟邊走，邊回他：“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這已經算是明确的拒絕了。

俞白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窮追不舍，或許是因為這個學期都要結束了，他也沒見到路舟口中那位不願意公開的男朋友。

“你和男朋友是不是分手了？”

俞白澤追了上去，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話落的時候，路舟也停住了腳步。

在俞白澤屏住呼吸，等待一個他期待的答案時，路舟并沒有開口回答。

路舟也沒有轉過身看他，而是盯着台階下面的一處地方。

從這裡往下看是一條長長的台階，再然後就是雕塑噴泉，在這麼冷的天氣下，噴泉邊居然還坐着一個男生。

現在下着小雪，男生隻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手裡應該是拿着一根煙。

飄在他前面的霧氣，不知道是熱氣凝結成的，還是吐出來的煙霧。

察覺到上方有人，男生擡眼望去。

明明隔得很遠，容祈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個人是誰。

路舟旁邊那個人，就是所謂的學長？

所以，他背着他，在和另外一個男生約會？

所以，他不是沒辦法喜歡男人，而是因為那個人是自己？

容祈恍惚看到路舟朝他這邊走下來，直到人走到了自己面前，盯着他手上的煙，容祈才意識到路舟确實朝他走了過來。

至于那個學長，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看着他們這邊。

“你會抽煙？”路舟擰眉，看向容祈已經抽了一半的煙。

容祈用手指滾了一下煙蒂，不知道是不是抽過煙的緣故，他發出的悶笑格外低沉。

“我會啊，你不記得了？”

容祈注視沒說話的路舟，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也對，你怎麼可能記得，你那麼怕我。”

路舟沒說話，因為他确實沒有關于容祈抽煙的印象。

路舟見容祈又要抽一口，直接伸過去，把那半根煙搶了過來，火星不小心掉在了手上，小小的燙了一下。

容祈見狀，下意識抓住路舟的手，試圖用冰涼的手指去搓那個被燙到的地方。

“沒事。”路舟安慰他。

察覺出自己反應過度，容祈表情恢複冷淡，将手收了回去，他起身，正打算要走，就聽到一陣強烈的咳嗽。

隻見這個從來沒碰過煙酒的少年，在嘗試抽了一口煙後，正捂着嘴，難受地咳嗽。

容祈走過去把煙搶了回來，丢在薄薄的雪上，很快就滅了。

“誰讓你抽的！”他語氣不悅，聽起來像在不滿路舟碰了他抽過的煙。

“挺臭的。”路舟緩了一下，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聞二手煙就很讓人難受了，親自抽也好不到哪去。

“以後别抽煙了。”

今天的容祈脾氣格外的暴躁，聽到路舟這句話，猝然冷笑：“你管我抽不抽。”

路舟本來想說“抽煙不好傷身體”這種話，到了嘴邊卻改了口：“我不喜歡煙味。”

容祈繼續維持煩躁的态度：“你不喜歡我就非得順着你？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表情都僵了，張了張嘴巴，最後依舊沒有做任何補救。

反正本來就要，本來就要……

“我不喜歡親一個煙鬼。”

溫吞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容祈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看着眼前這張認真的臉，容祈下意識張嘴：“你喜不喜歡關我……”

最後，容祈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完整，隻把臉别到了一邊。

他不抽煙的時候，也沒見這人喜歡親他，現在說這個難道不覺得搞笑嗎？

現在風有點大，路舟盯着容祈露在外面的脖子，然後伸手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眼前這個格外暴躁的男生戴好。

圍巾上還沾着屬于路舟的體溫，容祈本能的将臉往下埋了埋，試圖感受上面的溫度和氣息。

路舟盯着他看，直接問：“你想和我分手了？”

“你怎麼知道？”容祈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路舟嘀咕：“原來真是這樣，看來上一次，也不是我的錯覺。”

上一世，這人應該也是準備要和他斷了吧？

所以後來的生氣，并不是像容祈口口聲聲說的那樣，是因為他一直無視他，因為他默認了分手，所以他才會忍無可忍，去火車站找他算賬。

這人可真狡猾，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他身上，扭頭就說是他在冷暴力他。

“什麼上一次？”容祈被路舟的這一系列反常行為，弄到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了。

“沒什麼。”路舟再次看向這個鼻子都被凍紅的男生，忍不住伸手，掐住他的臉頰，算是遲來的報複。

報複他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分手，讓我誤會，順勢悄無聲息的分開，結果你最後不樂意分了，還怪我沒把你放在心上。

“你怎麼這麼壞？”

這個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伸手掐着容祈的臉的少年，嘟囔出這麼一句話。

容祈沒計較路舟掐他的臉，在聽到這話後，卻惱得厲害，譏諷：“我就是很壞，難道你是第一天知道？”

自己要是不壞，就不會用他奶奶的生命，逼他和自己在一起。

眼前的這個人又捏了捏他的臉頰，真誠的表示：“我隻是沒想到還能這麼壞。”

容祈心頭哽住了一下，還莫名産生了一種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情緒。

“跟你分手，你就說我壞？”

這難道不是這個人夢寐以求的結果？現在憑什麼要說他壞？竟然還有膽子一直掐他的臉。

路舟反問：“難道不壞嗎？”

既然重要的節點不會改變的話，那說明即便分手了，這個壞蛋最後還是會反悔，然後倒打一耙。

隻不過，上一世容祈沒有直接承認他們分手了，這一世卻親自承認了，那麼火車站那天的事情，這一世還會不會發生？

容祈不悅的眯着眼，因為他察覺到了路舟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走神。

容祈擡起眸光，看了一眼高處，那個還沒有離開的身影，猝然發出冷笑。

“到底是誰壞？還沒有正式分手，你就開始找到下家了，無縫銜接，你還真夠厲害的。”

路舟疑惑，順着容祈的目光看去，才發現俞白澤竟然還沒有走。

可能是被發現了，俞白澤下一秒就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見路舟“依依不舍”的目送，容祈窩在心頭的情緒不斷的翻滾，現在隻想把這些情緒一次性發洩出來。

“我說呢，怎麼每次跟我在一起，你動不動就掉眼淚呢，原來是喜歡這一款，想被人壓。”

“怪我委屈你了，總是想方設法的讓你快點上了老子，合着是我強人所難了，你怎麼也不早說，早說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路舟聽到這番話，扭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容祈。

容祈的火氣依舊降不下去，低吼了一聲：“你怎麼不說話？”

按照以往的情況，這小哭包難道不該委屈巴巴的紅了眼圈，并且一臉倔強的不給他看？

可現在小哭包絲毫沒有要哭的意思。

路舟本來就有點淚失丨禁的體質，被容祈罵了幾次，他也确實有點委屈。

但可能是死過一次的原因，路舟的淚點或許變高了吧，又或者注意力被眼前人吸引到其他地方了。

路舟遲疑幾秒，才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揉搓着容祈的眼角，低聲：“容祈，你哭了。”

這是路舟第一次看到容祈哭。

不，确切的說，路舟第一次在活着的時候，看到容祈哭。

“少他媽在這裡胡說八道。”容祈努力睜着眼不眨動，等眼前這張臉逐漸模糊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哭了。

心頭那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或許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他委屈了。

還不是一般的委屈。

委屈到了極點，不然也不至于在一個愛哭鬼面前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