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柯便明白了,“你跟江岚哥哥吵架了嗎?”
阮鶴洲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他總不能告訴薩柯,江岚昨天趁薩柯睡覺的時候占薩柯便宜吧。
于是阮鶴洲隻能說:“沒什麼,走吧,我們回去休息。”
“哦。”
更令人意外的是,阮鶴洲找薩柯談心的計劃被打斷,巡邏車的工作時間被突然提前,并且增加了一輪随機巡查,兩人便隻能乖乖地躺回各自的床鋪應付不知道何時會來的檢查。
深夜,阮鶴洲入睡之後,薩柯悄悄睜開了眼睛。
一條黑色細長的尾巴悄悄延伸至對面的床鋪,尾端紅黑色的,愛心形狀的圓潤而漂亮的尾勾無形地穿透了阮鶴洲的身體,進入了阮鶴洲的記憶。
蘇勒維斯管理區。
當隔間内的傳送環被激活之後,阮鶴洲在僅僅幾秒鐘之後就被傳送到了一個密閉且黑暗的空間,空間的面積丈量下來隻有大概五步,空間裡沒有窗戶,氧含量也很少,腳下是沒過腳腕的海水,散發着一種被污染過的,難聞的味道。
但,沒有人。
空間内的傳送環仍然在保持運作,中央隻有一張小床,床上淺淡的輪廓證明有人來過這裡。密室裡沒有窗,也沒有任何照明的設施,一扇緊鎖的門放置在小床背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線索。
在阮鶴洲的印象裡,薩柯是怕黑的,因此當他自己身處于這個十分逼仄黑暗的空間時,他便不由自主地會去想象薩柯被綁架到這個環境裡的時候會有多麼慌張。
阮鶴洲的心裡升起一點焦躁的情緒,他來不及想太多,也沒有任何選擇地走到那扇門前,腳下的海水正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透過門扇中間的一條縫流向外界。
薩柯跟随着阮鶴洲的視角,也是這時才發現德維特是從什麼地方過來找自己,畢竟當時的他并沒有仔細地打量過密室的構造,隻想着自己要遠離那個充滿海腥味的地方。
而作為在夢裡聞不到味道的旁觀者,薩柯的好奇心就要比當時要高那麼一丢丢,跟着阮鶴洲走進了門外的未知。
事實上在薩柯這件事情之前,阮鶴洲并沒有踏足過這個所謂的管理區,在和江岚的交談中他曾大緻了解到管理區有一處緊鎖的空間不允許任何無關人員踏足,就連監察者也很難輕易去往某處區域。因此在江岚的推測裡,過往失蹤的獸人中應該都是在被綁進那處區域之後被“處理”掉了。
直到阮鶴洲打開這扇密室的門看到門外的景象時,他才明白江岚口中的話是什麼意思。
室内的海水随着密室門的打開一股腦地湧進這間純白色的房子裡,但下一秒就被地漏吸收得幹淨,房子裡是濃郁的防腐劑的味道,沒有安裝監察之眼,實驗器械雜亂地在空間内擺放,看得出在這裡待着的人并不是什麼太過于專業的人物,實驗記錄本上有些莫名的髒污,手寫,表格規整,但筆迹雜亂,上面的文字也不是星際通用語。
自《新聯邦法案》之後,全星際成為統一命運共同體,共用同一種法律,語言和文字,如今阮鶴洲卻在這個黑工廠見到了獨立于星際語之外的晦澀文字,甚至獨立于任何一種兩百年之前的其他大衆語言。
阮鶴洲拍下了上面的數據之後才看向研究室其他的陳設,就在他的右手邊,巨大的陳列櫃直頂上天花闆,一瓶瓶裝着紅色液體的試劑瓶和标本交叉擺放在一起。
又或者準确一點說,不同獸人的血液和他們的獸化部位标本,交叉擺放在一起。
從耳朵,到眼睛,觸角,羽毛,尾巴……江岚口中失蹤的獸人以一種如此草率而荒謬的方式被展現在阮鶴洲和薩柯的面前。從陳列櫃的頂部下一束極其刺眼的光束,照射在這些獸人的身上,反射出的渙散的光芒則像一聲聲無聲的哀嚎和求救。
但除此之外,當阮鶴洲再一次打開手腕的通訊時,他才猛然發覺,剛才那間密室的時間流速和現在的研究室并不一樣,當他走出密室的那一刻,在密室中耗費的十分鐘時間在這裡被壓縮成了短短的一分鐘。
站在虛空裡,薩柯看到了阮鶴洲在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驟然慌亂的神态。
當身處于記憶之中,薩柯可以洞察記憶的主人所有的行為和狀态。
——阮鶴洲以為他成為,或即将成為陳列櫃裡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