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這之後,兩個人便不再說話了,隻安靜地看着艙内被醫療液浸泡着的薩柯。
閉着眼睛的薩柯神情看起來恬淡平和,他的臉被阮鶴洲擦得幹幹淨淨,身上還穿着那件染血的白色坎肩沒有來得及換掉,醫療液使其隻露出半截裸露的肩膀,倒像隻是睡着,從來沒有經曆過幾個小時之前兇猛危險的搏鬥。
秋侖在等待薩柯治療的途中看了一眼阮鶴洲,這才發現他的手在抖,不算明顯,但這對于一個常年握槍的軍人來說顯然不應該,不過下一秒,他就聯想到了薩柯,便不再看了。
當阮鶴洲在防禦區門口看到薩柯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像是全部流失,身體冷得可怕,幾乎是僵直着走向那個背對着他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脆弱的人影。
薩柯身上沾滿了血液。江岚死亡的痕迹全部留在了薩柯的身上,他低着頭,長久地看着自己垂落在腿邊的手,江岚死之前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以至于現在還殘留着那種十指相扣的觸感。
魅魔的情感生來淡薄,江岚的死從情感上并不能刺痛魅魔的心髒。
但在江岚死亡前的景象讓他從心底升起一種抗拒。
他覺得自己曾經親曆過這番隻能眼睜睜看着别人死去的場景。
但他不記得。
直到阮鶴洲從背後輕輕抱住他,薩柯的眼淚才像決堤一樣,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
“哥哥,他死了。”
薩柯開口,聲音輕輕的,像一隻孤零零的小貓。
阮鶴洲十分自責地去擦薩柯臉上的眼淚,“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可薩柯聽不清楚,之前打開蘇勒維斯入口的爆炸聲再一次加劇他耳内的傷口,以至于他現在處于失聰的狀态,隻有湊得很近,他才能勉強聽清一些詞句。
但阮鶴洲還在慌亂檢查薩柯身上的傷口,耳邊的血液被江岚的血覆蓋,以至于阮鶴洲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手臂上是被德維特鉗制時留下的青紫,褲子被劃破露出洇出血痕的膝蓋和小腿的傷口,此時傷口上沾滿了細小的沙石,和半幹的血混雜在一起,看着十分猙獰,阮鶴洲不敢碰,隻好把人打橫抱起來往外走去。
“沒事了,綿綿,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薩柯沒有說話,他縮在阮鶴洲懷裡,小小的一團,腦袋搭在阮鶴洲的肩膀,胳膊環着阮鶴洲的脖子,氣息弱弱的,眼淚還在落,但十分安靜,像一個即将碎裂的玻璃娃娃。
醫務室的門再一次打開,這一次,是林山槐。
林山槐看着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醫療艙的兩人,清了清嗓,開口道:“阮上校,秋隊長,距離醫療艙工作結束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如果你們實在是無聊,可以聯系一下帶獸人回中央星接受治療的直達通道,而不是在這兒看醫療艙的表演。”
阮鶴洲轉頭看見林山槐,下意識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兒?”
林山槐哼笑一聲,說:“我不在這兒你現在還在黑工廠繼續做你的低質勞動呢。”
“作為一名軍人,你的通訊器離開身邊太久了,上校。”林山槐繼續說,“你再不去述職就等着那群老東西把你關在禁閉室裡抄規範條例吧。”
秋侖聞言看向阮鶴洲,又看向林山槐,對這兩個中央星過來的人類似乎想問些什麼。
隻是下一秒,林山槐就再度開口:
“還有你,秋隊,中央軍限你兩天内做好完整的案件報告并提交紙質版交回中央軍。”
“兩位,你們還打算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當個門衛嗎?”
等到兩個男人都離開醫務室之後,林山槐博士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優哉遊哉地走到醫療艙前,看着閉着眼睛的薩柯,突然伸手隔空摸了摸薩柯的臉頰。
“好吧,果然是一隻很可愛的小羊。”
蘇勒維斯加工廠裡,一個黑袍人走進這座已經被守備隊清理幹淨的據點,穿過墳冢,走到德維特屍體所在的位置,在被灰土覆蓋的地面上撿起一塊鱗片。
陰沉的笑聲從那人的胸腔裡發出來:“啧啧啧,沒想到你還能有一次複活的機會。”
“德維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