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晝眼睛微微一亮,他怎麼忘了,這房間裡還有另一個NPC!
他看向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刻意擡高了些音量:“當然了,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裡不是嗎?”
果然,詭童的注意力被喻晝吸引過來了,大腦還沒發育好隻能單線程運行的A級詭物立刻将江疏原甩到了地上,靜靜聆聽着它最重要的兩個人的對話。
在嚴雪勤視角裡,小粥說自己困了,而喻晝對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給小粥唱了搖籃曲将她哄睡,所以她一直在靜靜看着沒有出聲。
她看不到詭童恐怖的模樣,也看不到江疏原沖進來,隻能偶爾感覺到一陣空氣波動,像是有風吹在她的臉上。
但是冥冥之中,她似乎看見小粥睜開眼看着她,對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媽媽”。
一個母親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嚴雪勤沉思了足足五分鐘,最後她笃定——這不是幻覺。
“不對,我感覺……”嚴雪勤手掌覆上了自己的腹部,神情有些迷茫,但很快又變得堅定了起來:“我感覺這裡空了。”
“小晝,你能看到它對嗎?”
喻晝裝作不解:“它?誰?”
“我的孩子。”女人睫羽顫了顫,未施粉黛的臉血色已經幾乎流失,變得分外蒼白:“我們剛剛聊天時你提到過你不喜歡搖籃曲,因為你的哥哥在你小時候總是為了讓你睡覺在搖籃曲之後講恐怖故事吓你。”
所以剛才喻晝根本不可能會唱搖籃曲哄小粥睡覺,那是假的。
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确實高,腦子都很好使,喻晝不由得升起了些許欽佩,也沒有再否認下去的必要了:
“我能看到它,嚴姐。”
得到肯定的回複,嚴雪勤神色立刻高興了起來,語氣還有些激動,她問的第一句話是:“那它長什麼樣子?”
女人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和我……和我長得像嗎?”
“像。”喻晝幹脆利落道,“它眼睛跟你長得尤為相像,都是圓眼,嘴巴也能看出來是遺傳了你的,偏厚……”
嚴雪勤聽着喻晝的描述在腦中刻畫起了孩子的模樣:“圓眼好,厚唇好,有福氣。”
她不停地看向四周,即便看不見,也仍希望自己的目光可以有一瞬間和孩子對上。
看着嚴雪勤的反應,喻晝感到了深深的不解,一個不愛孩子的母親,可不會說這種話。
她其實也是想生下詭童的吧?
喻晝:“你為什麼要打掉這個孩子呢?經濟困難嗎?”
這個疑問,詭童之前已經問過一次了,但這次,疑問終于得到了回複。
“我的丈夫讓我打掉的。”嚴雪勤神色有些疲憊,“不是因為經濟困難才要打掉它,恰恰相反,打掉它就是我們的經濟來源。”
什麼意思?
喻晝立刻就想到了火車上那則新聞。
“轉運珠?”他試着提問。
嚴雪勤有些愕然:“你居然知道這門生意?”
果然。
喻晝找到的線索碎片終于成功串聯了起來,“轉運珠”指的不是什麼珠寶,而是孕婦肚子裡的胎兒。
一些富商認為他們與女人結合後,女人懷上的胎兒會把他們的黴運吸走,隻要把胎兒堕掉,就能夠轉運。
“轉運珠”一條龍服務下來,價格頗為昂貴,一單就足夠暴富,所以即便現在已經21世紀了,還有人在絡繹不絕地幹這一行。
畢竟有市場的地方就會有供應。
看來嚴雪勤就是幹這份工作的,她那丈夫怕是中介,做夫妻産業。
至于怎麼和客源搭上線的,在那列綠皮火車上已經給出了答案。
喻晝所扮演的身份,不正是富商之子嗎?
至于人設,恐怕是詭童特意為他修改的,畢竟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多嘴硬心軟、心存善意的富二代,還能這麼幸運地被嚴雪勤碰見。
“我已經堕了四次胎了,積蓄也不少,這次懷的是我丈夫的孩子,所以我想留下它。”嚴雪勤露出一抹苦笑,“但是我的丈夫不相信,因為我在那附近又接了一單,而且他也不想要這個孩子。”
四次?這是第五次?
喻晝好像明白詭童為什麼會怨氣這麼大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詭童應當是在第一次沒有成功出生後,又選擇了四次讓嚴雪勤當它的母親,但是還是一次都沒有與這個世界見面過。
“哥哥,你又一次猜對了。”詭童通過“規則”聽到了喻晝的心聲,它周身都泛着濃重的黑氣,語氣痛苦又迷茫:
“哥哥,難道我想要擁有一個媽媽,是一件錯事嗎?”
可是嚴雪勤會給它做胎教,會給它将青蛙王子、白雪公主、美人魚的故事,也會告訴肚子裡的它很多人生道理。
她還說過:“等寶寶你以後出生了,我們就搬到大房子裡面住,再養一隻貓和一隻狗,我們一家五口幸福生活,好不好?”
雖然嚴雪勤聽不到,但它說了“好的”。
所以,它才會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成為嚴雪勤的孩子。
孩子對母親的要求有時候也很簡單,它其實隻是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嚴雪勤的模樣,哪怕它夭折、長不大了,也沒有關系。
好吧,其實它還想貪心地要一句媽媽的“我愛你”。
可是為什麼等來的是一次又一次地抛棄呢?
媽媽。
媽媽。
媽媽。
媽媽。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