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坂柳合流後,A班的一切局勢都變得明朗起來,接下來的事情是如此順理成章,甚至無需赤司過多操心。
畢竟,班中本身就有類似“坂柳為了顧全葛城臉面、所以站出來說話”的傳聞,若是沒有坂柳親自澄清,這個傳聞說不定還會更加轟轟烈烈一些。
而“澄清”這個行為本身,就是當時的坂柳為了通過橋本逼迫赤司現身,不得不做下的舉動。如今兩人既然選擇結盟,将這段經曆弱化也不會産生任何負面影響。
不如這麼描述,當時的坂柳選擇将這份光榮漏出一點給葛城品嘗,如今,得到赤司的幫助,将它重新拾起也并非異常困難。
而在這方面上,橋本的執行力至關重要。
這件事在本質上并不困難,但到底是“輔佐”坂柳,掌握好度的關鍵性非同一般。
赤司在确認橋本能夠領會自己的意思後,就将選擇權完全放任給他,确保橋本能完整地表現出自身的能力。
與此同時,赤司自己遠離事态的中心,冷眼旁觀對方的舉措。可是說,這是一場二人都心照不宣的考驗。
當然,橋本最後的表現也沒有讓他失望。
兩天後的早晨,赤司照常來到教室上課的時候,發現一個平時在班級裡還算默默無聞的少年憋得滿臉通紅,努力挺直脊背,直挺挺地站在葛城身旁。
而在他對面的葛城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坐在課桌後的椅子上。
這個場面看上去很有些吊詭,但這個平時不愛說話的少年明顯失去了對氛圍的判斷力,當然,也可能是現在的他完全不在意。
等到少年聲音顫抖,但仍然堅定地說出“将他人功勞據為己有是不對的!”這類聽上去,似乎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語時,赤司就對橋本的執行能力産生了判斷——确實和他慧眼識人的水平不相上下。
——時機巧妙,人物合适。在這樣的情況下,葛城甚至失去了為自己辯駁的能力。
有人站出來,而不得到抑制,就會有更多人陸陸續續行動。
月供點數關系到生存,而B班、C班目前的情況,可沒有A班的學生敢于忽略。站隊的正确性逐漸成為最先需要考慮的事情。
在發現葛城确實勢弱後,即使是最能看清真相的人也陸陸續續走進坂柳的隊伍裡,因為他們同樣能看清勝負。
不過短短幾日,坂柳和葛城針鋒相對的傳聞就幾乎已經完全消失,被一邊倒的關于“坂柳”的呼聲盡數取代。
确實是值得贊賞的執行能力,對此,赤司非常滿意。而這種态度,他當然毫不忌諱地将其展示給橋本。
這無疑是一記定心丸,肉眼可見的是,橋本的反應變得放松了許多。
雖然橋本不會自我貶低,認為自己會無法通過赤司的單項篩選。但緊張是人之常情,用橋本的話來講,曆史上的國王按照軍功,将勇武的兵卒封為将軍,他沒有理由不去渴望這種贊賞。
而經此一遭,在回去的路上,橋本甚至能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起坂柳和身為她的“随從”的神室之間的最新進展:“神室最近...和坂柳的關系也變好了呢。和之前明面上假裝的心悅誠服可不同,坂柳的跛腳……”
橋本在這裡停頓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下形容詞,最終還是運用了一個繁瑣、但更加具體的說法:“在細節上,神室注意的地方可比原來多多了。比起現在,神室之前的表現完全凝聚在表面上,完全看不出用心來。”
這是赤司沒有得到的信息,他若有所思,順便将這番言論完整地記在心裡。
即使是“同盟”,赤司也不認為對方會永遠滿足這種主次分配。
坂柳看上去并非是那種願意永遠屈居人下的人,而作為那個“人上”,赤司當然要為這個目前看上去、唯一能為自己在内部造成阻礙的人一點餘光。
和“背刺”這種行徑無關,赤司更願意将它視為一場“有備無患”。畢竟,現在的局勢已然穩定下來。
離開學已然過去的大半個月,A班的領導人物終于誕生,無聲的硝煙就此暫時消失在A班的上空。
和被人頻繁關注的動蕩期相比,它消失得實在過于迅速,怕是沒有外班的學生能想到,A班的鬥争會這樣便落下帷幕。
但若是将它擺在台面上的“鬥争期”和一年級的其他班級相比,無論是B班還是C班,這個速度又是那麼中庸——比C班慢一些,比B班快一點。
而這種看似正常的表現,使得A班的一切看上去都正常極了,即使是最有心的人也會暫時失去觀察它的興趣。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次打分的測驗即将來臨。即使沒有揣摩出規則,成績依舊是學生眼裡的第一要務。
更何況,這還是開學的第一次測試,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未知的規則和處罰。
因而如此,雖然真島老師的意思隻是小測驗,但整個A班幾乎上上下下都在準備,沒人敢于在這個時候懈怠。
畢竟,誰也不敢冒這個風險,主動去當那隻出頭鳥。
當然,就更沒有人選在這個時間點,消耗自身本就不算充裕的精力和時間。
下課鈴聲響起,這堂英語課放在下午第二節,由作為班主任的真島親自教授。
“叮鈴鈴”的聲音清脆悅耳,讓人聯想到聖誕老人所乘坐的麋鹿鹿角上,那小小的金制的鈴铛。
真島掃視教室一圈,見台下的這些自己班的學生都安分地坐在位置上,沒有人因為下課鈴的響起而躁動,出現什麼不該有的小動作來。
這讓他面上的笑容更加歡欣了些,眼角的細紋也更加緊密地堆疊起來:“那這節課就這樣,先下課吧。”
直到聽到這聲宣布,台下才漸漸有人開始動身,将台面上的筆記或是書本陸陸續續地收起來,換上下一節課會用到的東西。
這種行為無疑比真島的想象更加好些,在赤司的注視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這種更換用具造成的細密且瑣碎的聲響中,真島合上教案,将它夾在腋下,步履輕松地走向辦公室。
等到真島走出教室,A班的教室裡才漸漸有交流和說話聲響起。
自打赤司和坂柳宣揚過規則後,即使課下還會有人粗心大意,課上無論是誰都謹慎乖覺了多。
這或許就是A班的優越之處。即使目前對于月供點數的發放标準,還沒有出現來自校方的正式反應,這些超于平均線上的學生也會仔細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而不會抱有無用的僥幸心理。
天下無不漏風的牆,更不用說,身為A班的班主任,真島是“校方”和A班難得的交集,自然更沒有人将這種變化瞞着他。
這也讓大緻了解情況的真島更加滿意了些,連帶着上課都變得比從前和諧。
這種變化無疑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這是對他們行為所擁有的正确性的證明。
而這讓A班的學生在認真于課堂的同時,也對規則的正确性多了一份肯定。
赤司不清楚真島對自己造成的引導是否心知肚明,但總的來說,這是對他和坂柳都有益的舉動。
真島多重複一次對他們改正後行為的滿意,就會在接受他們口中“學校的規則”的學生裡,多增加一份威望和可信度。
伴随着真島腳步聲的尾音完全消失不見,教室内緊張的氛圍也是驟然一松。讨論的聲音從單純的學習相關,逐漸出現其他諸如八卦、閑聊之類。
而在一片嘈雜聲中,赤司收起書本的動作停了停。
原本隻是單純的注意力随着真島的動作而轉移,他卻不經意間看到,葛城正在一臉嚴肅地将自己做好的筆記合起,伸手遞給一旁的戶冢。
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發現,讓赤司抿了抿唇。不過也隻是短短一瞬,他繼續将自己的書本收進包内,在原位上布置下節課需要的用具。
老實來講,這并不是個打眼的舉動,即使是A班也不缺乏偏科的人存在,互相幫助是很正常的事情。
赤司的思緒一閃而過,對他來說,這件事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它的兩位主人公,一位是葛城,而另一位竟然是最開始被他當面指責的戶冢。
橋本的行動完成後,赤司有試探過葛城的意思,确信對方暫時沒有再次掀起風浪的想法,而是将班内的主導權分配默認下來,就沒再将自己寶貴的精力分配給他。
真有意思,赤司的表情裡有幾分玩味,沒成想,竟然錯過了這兩人的交好。
公共場合被指責後,自己難以下台、淪為笑柄,卻依然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和身為罪魁禍首的葛城交好...這實在是一件稀罕事,不見多少仇敵冤家都由此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