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神室原本就離坂柳不遠的身體越發緊繃,甚至下意識挪了挪步子,盡量在不遮擋住坂柳視線的前提下、擋在後者身前,避免她那身體柔弱的“國王”直面橋本帶來的壓力。
若是赤司在這裡,定要暗笑着感慨一句,在完全對坂柳心悅誠服後,神室真澄的看法,怕是已經和橋本本身不再有聯系——她本身就是個固執到有幾分接近偏執的人,将壓制坂柳一頭的自己的左膀右臂,矢志不渝地視為心腹大患,倒也算合情合理。
隻是可惜橋本了,明明已經達成結盟,卻依然要承受這種毫不掩飾的敵意。不過,想來,橋本也不會太過在意。正在前往籃球社招新的路上,赤司一邊走着,一邊思考橋本的傳話進行到何種地步。
和往往猜測的并不一樣,坂柳雖然多思多慮,卻因為有意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反而更加方便模拟探究。
就像經濟學上的經濟人一樣,這個模拟概念還同時擁有一個“理性人”的叫法。因為對自己行為造成結果的注重,這些在概念創造的時候,就被設置為“完全由理性操縱的人”,比起現實中的種種人物,反而更加容易分析前者的反應。
同樣,對于自己考量下的坂柳來講,一樣是這個道理。最起碼,在面對和自己結盟的這件事上,坂柳總是表現得合乎自己意料——除去那被橋本形容的“驕傲”稍稍超出自己的認知之外,但這也并非赤司不能理解的。
因而如此,他本身就對橋本那邊的情境有所猜測。哪怕錯過了這幅場景的旁觀,也不耽誤赤司給替自己傳話的橋本記上一功,卻也對他毫不擔心。
面對橋本的回答,坂柳遲遲沒有出聲。在後者身邊待了這老些天,神室對于坂柳的意思已經相當了解了。如同守護公主的騎士那樣,這個總是僵着臉的少女并不如她的表情那樣刻闆,盡管已經将橋本的舉動判定為一種過界,神室也沒有将這點不悅毫無遮擋地擺在明面上:“...你說得更加清楚些,坂、我們不希望聽到啞謎。”
——啊,當然,隻有神室自己會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了。橋本想。仿佛植物大戰僵屍的火爆辣椒一樣,她的嘴角往下壓得更加厲害,讓人不由擔心,這樣火/辣的情緒會在不知道何時爆開。
而更加緊繃的身體動作也将神室的憤怒一展無餘,她抱在胸前的手甚至将胳膊上的衣服揪得微微皺起,時不時投向坂柳的餘光更是帶着難以掩飾的擔憂。
雖然一直都清楚,神室和坂柳的關系在慢慢變好,但直面這樣的變化,依舊讓橋本有些驚訝。他下意識和坂柳對視一眼。
該說後者确實擁有驕傲的資本嗎,遙想第一次還是她剛商量合流的時候,神室還是個能毫無負擔看坂柳熱鬧的狀态。而現在,對于她的維護已經難以潛藏了。
這樣鮮明的變化中間,隻夾雜了區區大半個月,卻遙遠得仿佛上個世紀。該說坂柳實在聰慧,連收攏人心都那樣迅速嗎?
不過,這是之後要和赤司探讨的事情了。想到這裡,橋本将自己的思緒重新拉回“傳話”一事上。神室這個問題恰到好處,和赤司給他的說辭節奏别無二緻。當然,橋本更傾向于是後者已經完全想到這一層來。
已經離放學好一會兒,又是社團活動的招新,因此,即使是在整個一年級中,用功相對更刻苦、也更沉浸在學業中的A班,也沒有人繼續留下來。所以,橋本并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音量。在坂柳的注視下,他就像他代表的那個人一樣,在足夠鮮活的微笑中彎了彎眼睛:“這樣的話,你們想要進學生會也會更容易一點,對吧?”
雖然話語中的人稱使用的是“你們”,但橋本直勾勾地看向坂柳。至于對方身旁的神室,他甚至連餘光都懶得給予。針對的是誰,在這樣的行為下自然不言而喻。
“你!”這樣的說辭,最先被觸動的人是神室,她下意識上前一步,面色的焦慮和擔憂不再掩飾,盡數露了出來。
神室有過一段時間的貧困經曆,因此,對于這樣仿若施舍的說話方式,她本身便擁有足夠的敏銳性。
更不用說,這番話還是直接指向坂柳。神室的面色不大好看,下意識出現在嘴邊的髒話不少,仿佛高壓水槍一樣,下一秒就要“唰唰唰”地全部噴出來。
和神室的激憤交加不同,橋本依舊是一派平靜的姿态。他好整以暇地站立着,即使神室接下來要做出的事情清晰可見,橋本面上的笑容也沒有分毫改變,就好似完全看不到神室這個人一樣。對,坂柳深深收回自己的目光,橋本的姿态,是完全将神室當作空氣,而隻和自己對話的姿态。
...按照他的位置,本不該如此。畢竟,橋本是赤司的左膀右臂,而神室是自己的助手,前者無論如何,也不該直愣愣地擺出這幅态度來。
可橋本不僅這樣對待神室,還将這種姿态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是因為他本身便對自己的位置心存不滿,還是他完完全全、盡數代表赤司的意思而來?
思考清楚後,坂柳也不打算再打啞謎。她正襟危坐,面上的神情一眼望上去依舊柔弱憐人,是再引人心疼不過的姿态,可目光卻銳利了不少:“所以,赤司的意思是,他完全不打算插手學生會?”
老實說,在吐露出這一連串遣詞造句的時候,坂柳自身都是帶有幾分不敢置信的。
畢竟,自打入校以來,學生會的種種痕迹哪怕算不上鮮明,卻也不是人能忽略的。即使不談這些,在開學儀式上的規劃和籌措,也能看出這個校園組織不同于有些地方,并非單單作為一個台面展示而存在。在點數的加持下,它所掌握的權力和影響力,和外界其他學校相比,怕是隻多不少。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赤司竟然不打算進軍學生會,而是去屁颠屁颠參加一個甚至連進益都不知道有沒有、隻會平白拉低他身份的社團?
如果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橋本正義,坂柳都要以為這是什麼劣質到引人發笑的惡作劇、或是并不高明的圈套了。
果不其然,面對這個問題,橋本并沒有正面回答。“那可就說不準了。”他語焉不詳地望着坂柳:“隻是,我覺得,你們可以盡快準備學生會而已。”
奇異的是,聽到這樣的回答,坂柳反而第一時間松了口氣。雖然她渴望最高處的位置,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希望自己的對手一夜之間突然變成傻/蛋。這樣毫無成就感,也失去了“對手”這個詞本來的含義。
更何況,現在的他們尚處于同盟關系。接下來,對方的助力依舊是自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這樣的前提下,橋本的話如同給坂柳打了一隻強心針,讓她放松了些許,隻覺得情況還在自己的掌握之内。
橋本的意思也有道理,坂柳自發地對他的話語進行了解構,隻是招新而已,不管赤司是一時興起,還是想證明自己在運動上也有傑出的才能,隻要還沒入社,就不能代表他已經成為社團的一員。
當然,坂柳并非在懷疑赤司的運動能力,不如說,她完全相信,即使赤司已經加入那個什麼勞子社團,以對方的手段,也足以讓自己全身而退,而在之後的學生會納新中成功進入,為自己、A班平添一份力量來。至于那個社團......
——不管是突發奇想,還是别出心裁,最終也隻是一時玩鬧而已,不會讓整件事情偏離原本的軌道。
想到這裡,赤司忍不住笑了笑。他眨了眨眼,明亮的瞳孔裡仿佛存在一片翻湧的星海。
受到身體先天條件的限制,坂柳并不理解這種額外的興趣。因此,她并不會将橋本的傳話全盤接收,而是會根據自己的猜測進行理解。
人是不能理解超出自己見識的東西的,放在坂柳身上也一樣,更不用說,她還對自己關于赤司的形象構建非常自信,認為同為“天才”,自己的理解是完全獨特、具有正确性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赤司一邊排着遞交紙質報名表的長隊,一邊漫不經心地思考,坂柳會将這次的“傳話”當作一種隐晦的試探:試探自己是否有獨自進軍學生會的心思,試探自己是否有對赤司不滿的意思。
畢竟,她是絕對不會相信,赤司,也就是自己,會因為一個看不見好處的社團,抛棄如日中天的學生會的。
坂柳是一個自我認知很明确的人,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影響她判斷的。赤司想起他告訴橋本的說辭,讓對方一比一地複制原句去告訴坂柳。
他眯了眯眼,面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一年級目前的力量并不突出,而學生會又混雜的是全校一、二、三年級的所有班級中那為數不多的佼佼者。
因此,即使一年級A班的戰績顯赫,在整個學校内的底蘊依舊太過單薄,坂柳個人的力量也是。所以,如果A班單單隻有坂柳一個人,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立即主動尋求進入學生會的。
畢竟,和赤司一樣,單單從外表就知道,坂柳可不是一個願意為别人充當墊腳石的人。
既然擁有這樣的限制,那麼,隻有在和赤司聯手的情況下,再和對方一起進入學生會,她坂柳才算擁有一定照應,一年級A班對于學生會來說,才能在某種程度上不被小窺。
因此,無論是坂柳還是赤司,都心知肚明。在一年級這個時間,兩人中但凡有一個選擇“不加入學生會”,對另外一個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這意味着,另一個人也絕對沒戲了。
當然,橋本說出的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假話。
誠如他所說,如果赤司選擇社團,而不加入學生會,對于坂柳來說,益處當然是存在的,但那已經是一年級下半學期,甚至二年級的事情了。
學生會掌握的權力是實打實的,現在的坂柳暫居赤司之下,但假如她成為學生會書記,甚至學生會會長,那種巨大的權力能讓所有人都轉變自己的态度,這怎麼能不算有益處呢?
——不過,那都是更遠的事情了。想到這裡,赤司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他“加入社團”這個事情是必須會發生的,而有定時定點的社團活動在,風聲也是瞞不住的。等到這個決定成為即定的事實,坂柳想要得知事情的始末也并非難事。
如果讓事态正常發展下去,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進軍學生會的坂柳,會以極快的速度意識到,尚處于一年級的自己實在太過勢單力薄:别說同班同學,連同年級的學生都不一定有多少。
在一所貫徹“實力至上”主義的學校裡,即使是最天真的人,也不會認為一個人所能掌握的權力,會和Ta的辛勞程度成正比。
明白這一切的坂柳理清自身的境地并非難事,她會迅速放棄這個決定,然後在之後沒有學生會事務打擾的時日裡,迅速積蓄起力量來。
赤司十分清楚,他和坂柳頂多算互利互惠,是連朋友都算不上關系,因此,坑起對方來,自然也沒有“手軟”這一說。
哪怕是自己的選擇,也斷然沒有将優勢拱手讓人的理由來。當時的赤司就确定了這件事。第一印象對人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在這樣的情況下, “搶占先機”就變得十分重要。因此,橋本的傳話就變得關鍵至極。
作為自己的手下大将,赤司十分清楚橋本的長短處:執行力突出的條件下,他的肢體語言确實可圈可點,但在如何說話這方面...在學校裡,竭力往“性轉交際花”發展,但更多還是靠自身種種行為,而非突出的語言魅力的橋本,明顯是做不到完全符合坂柳這個從小被精心保護起來的大小姐的口味的。首先,在取信于坂柳方面就難如登天。
而另一條有關情感共鳴的道路,即使不讨論坂柳面對橋本的防禦心态,指望他們互相理解,也如同天方夜譚。
——但自己不一樣。
有那麼一種說法是,同一座山上,如果你站得比另一個人高,你就會發現,你将Ta看得清清楚楚。赤司能理解坂柳,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她的心态,他就是那個攀爬同一座山,卻站得比坂柳更高的人。
因此,橋本對坂柳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赤司親自操刀的。這并不困難,甚至絲毫不繁瑣,赤司去完成它,就如同正常人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而現在,赤司眼裡的笑意如同波紋一般蕩開,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想必結果已經出來了。
不遠處的教學樓陸陸續續有打掃職工走進,為數不多的二、三年級學生走出教學樓的大門,如同支流彙入大海一般,在來來往往的學生中消失不見。
身為老師授課的場所,定時清潔的教學樓是有關閉時間。這是寫在學生手冊上的一部分,作為高度育成高中必須要遵守的規定之一。
赤司撚了撚手指,剛剛從手表上看到的時間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個關閉教學樓的時間非但不晚,甚至還有些早,往往是夕陽的餘晖還未散盡,就已經有打掃職工走進去,如同雞媽媽一樣,一個個将自己的雞崽崽,那些沉浸在課業中不可自拔的學生啄醒,然後将他們一個個拎起,扔到教學樓外。
說起來,根據二年級B班那個學長的說法,赤司的思緒稍稍偏離了一些,這個規定是很早之前便已經存在。不過,和其他學校不同,因為高度育成高中擁有一個足夠大、方便學生使用的圖書館,所以,還真沒有人觸犯到這一條規則。
按照坂柳的性子,她也不會對這個規則一無所知。赤司回憶起當時自己告訴橋本的話來。他非常确信,自己給出的說辭即使隻有短短幾句,也能穩定住坂柳的想法。當然,橋本也沒有懷疑赤司的意思——他總是表現得比赤司自己還相信赤司。橋本擔憂的是另一個方面。
擁有金色頭發的少年站在課桌旁,他摸了摸自己紮在腦後的一撮碎發,和一般人摸了摸鼻尖一樣,他表現出的不好意思是那樣誠摯:“赤司,如果... 我說如果,我在說完這些後,坂柳繼續追問你的意思怎麼辦?”
“嗯?”坐在位置上的赤司正在将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這張剛剛被拽下的便利貼已經失去黏性,所以,赤司也不用擔心它黏在課桌上。
聽到這句話,赤司頓時停了停筆。這種可能性并非毫不存在,赤司轉念一想,獲得确定的、可靠的答案和說辭,是他們這種不會對任何人的話語産生實感的人的慣性。
坂柳自小的衆星捧月是可以被推測出來的,這樣的情況下,她如果擁有這樣的習慣,那倒也不算太稀奇。
橋本畢竟隻是一個傳聲筒,要是坂柳一定要在聽到的第一時間,便尋求确切的、來自自己的保障,或是反複詢問橋本,追問更多所謂的“操作細節”...不用說邏輯問題,哪怕隻是修飾用詞的不一緻,都是足夠令人起疑的。
赤司不能容許失誤,所以,這個瑕疵是必須要被處理的。他搜羅了一下腦海中能夠排得上用場的信息:“如果她不想結束嗎...”赤司一錘定音:“那就強制她不得不結束好了。”
所以,在赤司的配合下,橋本用虛假的借口拖延了和坂柳的見面時間。等到他們正式商談的時候,教室裡已經空無一人——清潔時間就要到了。
本身就不相信赤司會放棄學生會的坂柳得到自己料想的答案,自然更加不會在意、也不會關注這種小瑕疵,赤司掃了掃,教學樓的燈光盡數熄滅,已然變得一片死寂,這就是橋本能夠自由操作的空間。
可惜,即使算無遺策到這種地步,依舊有一件事超出了他的預料。
赤司的目光拂過這一長串隊伍。籃球社的報名人數不算多,當然,也不算少。赤司認識的人并不多,一條足有三十多人的納新隊伍裡,他隻看到幾個A班的學生。
赤司若有所思,在國内,籃球已經足夠算作沒有門檻的熱門運動。想來,作為首屈一指的班級,并沒有那麼多人對于現在看不到好處的社團抱有什麼興趣的。
赤司的目光并沒有惡意,自然不帶有幾分侵略性。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發現這道視線的主人是赤司後,露出一個驚訝的神情,随後是表示友好的微笑和微微低下的頭,赤司同樣向對方微微颔首。
不過,這也不是值得赤司專門去考量的事情。畢竟,各人的選擇有所不同,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能讓自己感到意外...赤司站在隊伍的後半部分,雖然不算末端、但也絕對算不上前的位置。他的餘光探到自己身後少許,在一群零零散散、在日薄西山後,夕陽拉斜拉長到足夠細長的的人影中,有一道影子格外的淡。
——鬼頭隼。
赤司的目光停滞。
自己因為幫助橋本拖延,而損失了一部分時間。而這位平時默默無聞 ,今天卻比自己還要晚到達社團納新隊伍的A班學生......
他好像清楚對方是什麼來頭了。
......
須藤志得意滿地排在隊伍的前端,看着雖然現在還空無一人,但離自己足夠近的考核人員坐席,他隻覺得自己快樂得要升上天去了。
所以說,那群書呆子一直說學習學習學習有什麼意思,如果不是擔心太張揚,給籃球社的考核人員留下不好的印象,須藤恨不得叉腰哈哈大笑起來。學習有運動這樣揮灑激情,足夠讓人快樂嗎?後者甚至還能鍛煉體魄。而學習...看平田他們幾個,身體瘦弱得跟什麼似的。
一想起平田,須藤就下意識聯想到前幾天早課後的那節遊泳課上,對方義正言辭發表的那些話。
要他來說,學校方面不給出規則,就别做什麼無用功。而且上課開小差,看漫畫、打遊戲這種事情,他平田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須藤撇了撇嘴。他那個在女生中人緣特别好的女朋友,輕井澤...對,輕井澤惠!不也天天這麼幹?什麼時候,“規勸大家”這種事情,竟然需要他來做了?
在興高采烈時,不忘狠狠譴責讨厭的對象一番。做完這一切後,須藤才覺得越發揚眉吐氣。他志得意滿地想,特長生、特長生,等到自己展現出這份實力來,D班的大家不都對自己刮目相看?到時候,别說一個平田,就算兩個、三個,在這所“實力至上”的學校裡,不也要用到自己?
畢竟是作為“特長生”,才能在成績距離标準尚有一定差距的條件下入校。須藤不對自己的學習成績抱有期待,但卻一直是以自己的身體素質、籃球技術為傲的,這畢竟是使他能夠從人群中脫穎而出的東西。
更何況,在入學的這一個多月裡,須藤的高中生活也并不如他之前設想的那般理想。在這樣的外界因素推動下,須藤對社團招新抱有的巨大期待當然不必多談——怕是溺水之稻草,懸崖之樹幹。
因而如此,當然考核席的座位被拉開時,望着學長那張可親的笑臉,敢于在大庭廣衆下,直接和整個班級的主流聲音嗆聲、然後頭也不回,離開遊泳館的須藤,竟然感到緊緊貼合在大腿旁的雙手有一絲顫抖。
須藤的眼睛明亮,如同草原裡的孤狼見到能夠餐食飽腹的綿羊,他的瞳孔裡仿佛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這種巨大的情緒沖擊如同海浪一般席卷了他,将他整個人吞噬殆盡。須藤甚至感覺自己的手都不再受到自己控制了,不能這樣,他在内心這樣生澀地安慰自己道,不能這樣...籃球最注重手感,要是他考核出現差錯怎麼辦?
——絕對不能這樣。
赤司的目光從站在前端的須藤身上挪開,後者因為一直在探頭探腦地觀察考核人員的動向,連自己已經挪出隊伍的一部分都沒有發覺。
他淡淡地想,不是說不對,隻是不應該,畢竟,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唯一一件事情上...甚至不為它做出專門行動的人,不該變成這樣。
這位...D班的、曾經在便利店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赤司想,他甚至沒有打探過,考核的教練和學長們,會在什麼時候到達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