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聽得出神。
他垂下腦袋:“可是你好厲害。”
謝見洵想了想,說:“我也是從五歲開始摸零件積累手感,隻不過沒往深了學而已——這你跟我比什麼。”
德林長籲短歎:“哎,哥虛長你幾歲,還看不懂這個道理。這樣,哥晚上不去跳舞了,就安心待在家裡看圖紙。”
兩人往外走,站在店門口等人,謝見洵驚訝道:“你還會跳舞?”
青年說:“看不起誰呢!”
說着,德林嘴裡哼了兩段調子,扭了點像模像樣的舞步,謝見洵覺得自己可能沒有藝術細胞,看不太懂。
大街上的目光投過來,德林心情總算大好,得意道:“怎麼樣?”
謝見洵後退一步。
他實話實說:“不錯,就是有點抽象。”
夜幕深沉,黃金城的家家戶戶都點了燈。
哪怕街道上路燈相距甚遠,也能被屋子裡的燈影點亮。
單軌電車順着路面的劃痕呼嘯而去,謝見洵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快到單軌電車的末班車時間了,趕緊催德林回去。
德林眺望遠方:“哪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不是說好有人來接你嗎,怎麼還沒來?”
謝見洵也不知道:“可能還在路上。”
街的另一頭,綽綽約約走來一道人影,手裡提着購物袋。
片刻,從燈的光與影下脫離,終于顯露出全部的面目。
德林率先望見,先看到身形高大,再往上瞧,卷發黑而濃密,皮膚雪白,一雙眼睛淺藍而眸底平靜,偶然閃過零星無機質的死物樣質感。
英俊的如同一潭深湖。
身後小同事也看見了,高高興興迎上去,一開口就活像在撒嬌:“壹,你可算來了,等你好久了!”
一?
一什麼一?
這名字取得怪簡陋,德林酸溜溜地在心裡想着。
機械人偶停在謝見洵身邊,不說話,把手中購物袋遞給他。哪是什麼購物袋,明明就是加了兩條麻繩、方便客人拿取的牛皮紙袋,裡面還傳出誘人香氣。
壹輕聲道:“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門口提供試吃,我猜會是您喜歡的口味。”
沙棗皮深撻,夾心奶油長條面包。
兩個甜品不算大,但将牛皮紙袋塞得滿滿當當。
謝見洵開心地拎在手裡,任憑壹牽住他另一隻手:“謝謝你!”
“我先走了,你别錯過電車。”
走之前,他回過頭跟同事打招呼,“明天見,德林!”
等人走遠,德林回過神,眼前哪還有什麼活潑漂亮的小同事?
他看了眼公交站牌,發覺末班車剛好兩分鐘前出發,準備坐最後一班,晃晃悠悠回家去。
路過舞廳,他歎息般笑了笑,決定放棄和狐朋狗友消磨三小時跳舞唱歌,要回家好好看圖紙,真正學着做一個不怕任何困難的修理師。
夜晚的沙漠星球氣溫較低,風也大,謝見洵沒多久就被刮得有些受不了,悄悄拉了拉領子。
但先前吃的辣醬牛肉着實鹹鮮好吃,縱然辣的有點上頭。
他回味般舔了舔唇角,被機械人偶注意到。
“您的嘴唇有點紅,需要來點飲料嗎?”壹平鋪直叙。
謝見洵順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看見在寥寥路燈下,停着輛小推車,有個老人坐在推車旁,戴保暖兜帽和圍巾,車前挂着一張碧綠的招牌。
是這座城市随處可見的青檸薄荷水,三塊錢就能買一桶,不過加冰得多收一塊錢,也是德林上班時的日常飲品,當地人都愛在桶裡加上滿滿一袋冰。
謝見洵點點頭,壹便去買了薄荷水給他。
透明飲料杯上加了圓蓋,防止随處可見的風沙飛進飲料,然後粘在吸管上。
謝見洵喝了兩口,眼前一暗,被壹的外套擋住了視線。
擋風擋沙,還擋視線。
被蓋在外套下的年輕人類晃晃腦袋,煞有其事地一本正經說:“先生,我看不見路。”
他一隻手捧着薄荷水,一隻手被前面人拉着,步伐有些拖拖拉拉,像極了大晚上溜出來玩,卻又不情願被家長逮回去的不良少年。
前面人停了下來,轉過身,謝見洵隻能看見沒被外套遮住的部分動作。
機械人偶先生似乎攤開手,手臂連一點抖動都沒有。
壹的聲音四平八穩:“我可以抱着您回去,不需要您看路。”
謝見洵警惕地咬住吸管:“不。”
這叫什麼,這叫外套陷阱。
這一天過後,仿佛打破了某種詛咒,又或許是客人在其他人面前,誇贊過小謝修理師修過的陸行船開起來絲滑,謝見洵的訂單也逐漸多了起來。
客人們發覺,小德修理師的效率其實并不怎麼樣,于是不少人上門指定要謝見洵來做。
最後德林做完手上的訂單,無所事事。
而他可憐又勤奮的同事陷入德斯蒙老爹經曆過的訂單浪潮,不可自拔。
問題是,訂單多确實是好事,但一天修十八把相同的武器就不一定了,甚至能做的人想吐。
“能不能給我來點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