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璞邁着快步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手裡拿着五個滾圓的大石榴,是張自閑給的。
推開了門,羅覓爾正愁容滿面的坐在院裡的竹凳上。
飯桌上擺着一條魚,兩個熟透的紅柿子,幾塊桂花糕。
羅覓爾胳膊肘撐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羅叔,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白璞走了過去,把石榴在羅覓爾面前得意地晃了晃。清亮的眸子裡流動着燭火映出的淺淺的光,他進門就發現羅覓爾魂不守舍,随口問道,“包一銘那厮又作妖了?”
“小璞,你回來了!”羅覓爾忙起身,“我去給你盛飯。”
白璞一把拉住了羅覓爾,“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尚書那邊來信了……你外公沒有同意立案。”
“為什麼?!”白璞不敢相信,沈慶山在他心裡如神祇一樣的存在,也是沈慶山一直在影響他、鼓勵他。“信呢?”
羅覓爾從袖子裡把信掏出來遞給了白璞,轉身去廚房盛飯去了。
白璞顧不上手裡的石榴,将它們随意丢在地上,隻顧着讀信。
讀完後他明白了外公的意思——穆有才死不足惜,走正常的流程即可,他最近很忙顧不上這種小案子。
瘦削的手将信紙緊緊地捏成了一團,不知何時,白璞幹燥的掌心在讀信的時候竟緊張得沁出細汗。
“小璞,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羅覓爾端着兩碗清水面走出了廚房,天色昏暗,他沒有覺察到白璞此時此刻的神情。
“好。”白璞又重新将信紙鋪平、疊好,放進自己胸口的口袋中,語氣中毫無波瀾,“羅叔,我大概能理解外公的。”他一邊說,一邊接過了清水面。
“可不?沈尚書并不知道事情起末,也不能跟他說太多咱的事。”羅覓爾感受到了白璞的愈發成熟,他沉重的心情也放下了。
看到地上圓滾滾的大石榴,彎腰撿起來,放手心裡都掂了掂,繼而放在旁邊的竹簍裡。
白璞坐在椅子上開始吃飯,他肚子已經餓的饑腸辘辘。
自從發燒之後,雖然體力恢複的差不多了,但身體特别容易餓。
以前從來不碰甜食的,現在桂花糕都能連着吃五六塊。
“明天新的縣太爺要上任了。”白璞夾起了魚肚子最嫩的一塊肉放進了嘴裡。
“就是尚書信裡提的蔡非同?”
“對,應該也是他主要負責調查穆有才之死。”白璞往清水面裡加了魚湯,用筷子拌了拌面條,讓每一根都裹滿了鮮鮮的湯汁,“這個人我之前聽我老爹提起過,今天我老大也跟我說了一下他的背景。”
“蔡非同,前兩年狀元及第,非常有名。”白璞吐出了一根魚刺,繼續道,“不過比較奇怪的是,他考中後就回他老家了,這應當是頭回上任。”
羅覓爾默默地給白璞剝柿子。
“羅叔,你也吃啊。”白璞見羅覓爾沒有動筷子,便不再說當差的事兒。
“好,我吃魚頭。”羅覓爾溫柔地笑道。
白璞從小就愛吃魚,在府上基本上隔兩三天就得給他炖魚吃,現在出來了,雖然廚房工具不比府上,能做的菜品簡單單一了一些,但也絕對不會餓着他。
看到白璞吃的起勁,羅覓爾也很欣慰,“你把這都吃完啊,我明天給你去買排骨,牛二家說明天他們殺豬。”
白璞揚眉嘿嘿一笑,往嘴裡塞進了一塊桂花糕,“那你可得多弄點,羅叔,我想吃糖醋的。”
“對了小璞,再過幾日,火鶴和蒼煙就會過來。我催了好幾次,這下終于來了,你到時候跟他們道個歉。”羅覓爾不放心又唠叨了一下,“别再戲弄他們。”
白璞一邊埋頭吃面,一邊點頭。
其實在幾個時辰前,羅覓爾收到沈慶山的來信後,就第一時間飛鴿傳給了白錦。
殷明白天截獲的鴿子的信中,就是在說刑部不肯立案一事。
讀完後心情甚悅。
雖然刑部立案對他原本無關痛癢,他作為殷昌的親弟弟,不用說暗殺了,明着下旨要人性命也都是再正常不過。
是白璞苦求刑部立案的做法,讓殷明心中不快。
白璞繼續固執查下去,隻會對他白璞自己不利。
更何況這件事,明明已經在照顧白璞的感受了——殷明特意令荒春不要傷及太多人的性命。
真是憋屈。
殷明從未有過的憋屈。
反倒是沈慶山拒絕了,這件事才讓殷明悄悄地白璞面前“重拾尊嚴”。
對蔡非同感興趣的,除了白璞,還有殷明,他晚上收到了一封京城傳來的密信,就是關于蔡非同的背景調查。
蔡非同不是他安排的,最近軍中事務繁忙,他沒有顧上,待想起時,朝廷已經下了文書。
燭光前,殷明看着密信,深邃漆黑的眼眸波瀾不驚,面龐上沉澱着穩重的帝王之風,他快速掃過,唇角微微揚起,大概明白了蔡非同的情況。
蔡非同當年的試卷就是他審的,後面也是他代表皇家接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