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被震懾住了,他拉着張自閑的手臂,有些激動,“爺,隻要您能撈上來,這肉東家分文不要,給在場的鄉親們平分。”
張自閑點了點頭,踱步走到了井旁,彎腰用力挪開了井蓋。
井蓋下方垂懸着的繩子果然斷了,張自閑習慣性的看了看裂痕,自然裂開的痕迹。
應該不是人為造成的。
“我去吧,老大。”一個清亮的嗓音在張自閑背後響起。
衆人驚詫住了。
張自閑回頭,一位年輕的小鋪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史竺,你怎麼來了?”
張自閑這次和史竺一起當差,他們分開巡街。
“我聽到有吵鬧聲就過來看看,”史竺走到了井邊,往下一望,水井深不見底,二話不說就開始脫官服,摘官帽,“老大,我來,你到時候在上面拉着我。”
一直在暗處看着的白璞,不禁心中一緊。
史竺,才剛十四歲,他的小徒弟。
在江縣的鋪頭裡,白璞水性最好,響當當的浪裡白條的名聲。
而張自閑并不熟水性,他和白璞一起當差的時候,天街水巷一直是白璞巡邏的地盤。
白璞當差的時候有個小驕傲,就是他的小徒弟,史竺。
水性雖不如白璞本人,但在白璞的指導訓練下,已遠超張自閑。
藏豬肉的井裡,可不比普通的水井,有肉腥味,水裡不幹淨。
白璞握緊了拳頭,神情緊張——若是他下去,定會平安取出,但是史竺不好說,他僅僅是水性好,并沒有真正的遇到過什麼危險。
眼睜睜的看着史竺腰間綁繩,從井口跳下,白璞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衆人已經開始紛紛低聲議論。
張自閑穩穩的站着,如岩石一般,默不作聲。他生怕沒有拉住人,造成慘劇,所以一動都不敢動。
賣肉的小二已開始額間冒汗。
周圍仿佛都已經安靜了,叫賣聲停了下來,玩具攤撥浪鼓的聲音也消失了,衆人均駐足,守着、議論着、擔心着。
不知過了多久,依然毫無動靜。
白璞實在憋不住了,正準備走出人群,衣袖卻被人拉住。
回眸間,看到了一襲紅衣。
“你是?”白璞驚詫。
血冬沖白璞搖了搖頭,眨着恬靜可愛的大眼睛,示意他不要露面。
白璞又不舍得看向井旁。
太陽快落山了,夕陽格外的耀眼,落在了張自閑的身上和水井上,将影子拉的颀長。
白璞雖未見過血冬,但能感覺到血冬是自己人,他低聲說,“我要去救史竺。”
“你的聲音,張自閑會認識。”
“我不說話。”白璞說,“我裝啞巴。”
“那也不可以。”
血冬不以為然,對她來說,隻有殺人,隻有任務,沒有救人,沒有正義。
白璞着急萬分,“你不懂,他是我徒弟,他才十四!”
血冬冷眼堅定道,“不行。”王爺的計劃,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白璞見講道理沒有用,便索性一掌打落血冬的手,“你知不知道那年饑荒,他父母就他一個活下來的孩子?”
說完,便走出了人群。
留下血冬一人,目瞪口呆。
在衆目睽睽之下,白璞脫掉青色長衫,走向了井邊,他看向自己的老大,并沒有說話。
緊閉雙唇,比劃了一個自己下去看看,把人救上來的手勢。
張自閑看這人面生,但畢竟也着急,便點了點頭。
白璞拿來繩索,将繩索束在精瘦的腰間,另一頭牢牢的困在了井邊。
坐在井口,又給張自閑熟練地比劃了一下——約定以拉繩子為信号,将兩人一同拉上來。
背對着夕陽,張自閑有些恍惚,他的眼神有些熟悉。
白璞跳入井中,水冰涼刺骨,還有腥味和臭味,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他很快找到了史竺的繩子,沿着繩子遊了過去,果然抱住了史竺的身體。
已經不動彈了。
摸了摸頸部,還有微弱的跳動。
白璞噓了口氣,拉了拉繩子,告訴張自閑将史竺先拉上去。
果然,繩子很快被拉動,史竺被繩子一點點的拉着,上升。
井裡空間很小,也很深,白璞繼續孤身往下遊去,他能感覺到盛豬肉的袋子就在附近,因為他摸到了很多條魚,滑溜溜的,密密麻麻的。
有的魚開始咬自己的身體。
小魚還好,大魚咬得讓白璞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