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手裡滲了點汗,鬓角濕了一點。
咚咚咚。
門被敲響。
二樓一片冷寂,無人應答。
學徒緊張極了,手又不由自主汗濕了一塊。
他再度敲響了門。
咚、咚、咚。
這次的聲音明顯要大很多。
安靜的棧道墨了一會兒,透出一道清脆又沙啞的聲音:“進。”
學徒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緊張地把口中的津液全部吞下才敢擡步跨進去。
進門就是一個楠木的屏風。
此處是整個客棧最好的房間,色調溫暖明亮,五根蠟燭齊齊燃燒,幹淨奢華的簾幔順着勾蓮花床滑落,腳踏邊墜了一雙靴子。
暗黃色的木闆光可鑒人,徐徐往上,黃色的紗帳旁坐了一個人,月牙白的衣袖斜斜滑落。
學徒呼吸一窒。
倒不是因為奢華的房間内空氣稀薄。
月牙白的袖子上,伸出的白玉手臂輕輕彎起,細嫩白皙的皓腕藏不住青色的脈絡。
精緻小巧的臉蛋偏斜半個角度,正懶懶散散往這邊望。微微蹙起的眉眼聚攏在一起,宛若分不開的黛山,脆弱隐隐流露。
而那雙剛睡醒的眸子淚眼朦胧,燭火映襯下,像是閃着細碎的光。
整個人千山暮雪,撩撥人心。
咚咚咚。
這次不是敲門的聲音,而是學徒心髒在跳動的聲音。
心髒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枉顧學徒的理智和壓制,自己砰砰砰跳躍了起來。
學徒血液翻滾,忍了好久,才壓下那片刻的驚豔。
他幾乎連話都不會說了,舌頭也在打結:“這,這,這是……是,是,掌櫃的讓我給您送來的魚,魚,魚湯。”
幾乎是一個字三遍,學徒紅了臉頰紅了耳廓,整個人像是一隻煮熟的鴨子,把自己的頭幾近埋到胸口。
于桑之淺淺擡了眸,蘊潤的水霧被纖長的睫毛一眨,整個像是落地風筝一樣掉下來。
似梨花帶雨,似風吹菩提。
恰逢暖風吹過,搖曳屋内的五根燭火。
透明的淚珠落在漂亮的眼睑上,像一顆珍珠,脆弱漂亮得讓人憐惜。
而學徒哪怕明晃晃知道于小姐的厲害,也忍不住為這樣的美景停留。
眼皮子都頓在原地,連眨都不敢眨。
黑黑的眼底隻能印出眼前這幕讓人流連的景象。
美人初醒,脆弱琉璃。
啪嗒啪嗒啪嗒。
暖風敲打着被推開的門。
恰逢學徒停留得久了,魚湯的香味順着風散出來,一點一點彌漫了整個房間。
同樣累了一天的學徒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幾聲,叫得他臉更紅。
羞恥一點點爬上他的臉頰,讓他的頭越發低垂。
于桑之坐在錦緞鋪就的軟榻上,慵懶的眸子微微下落,劃過學徒局促又拘束的手腳,緩緩眨了眨眼。
淚花朦胧,浮光躍金。
細碎的光點落在她漆黑幽深的眸子裡,緩緩褪去剛睡醒的一點朦胧與睡意。
她淺淺打了個哈欠,又細又軟的手臂慵慵懶懶靠在嘴角,淺色的白衣在她身上格外好看,細碎的鬓發從她額角落下:“放下吧。”
聲音清緩細膩,比剛剛睡醒的沙啞多了一份慵懶與随意。
學徒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聽從指示将托盤放在桌子上。
手指緊緊握着托盤,皮膚上已經浮起羞恥又無措的紅色,他想要如尋常一般地做好自己的事情,隻是身體不受控制,依舊比他想要的僵硬。
漆了紅木的托盤磕在桌角,發出一陣細微響聲。
咚。
聲音清脆悅耳,學徒吓了一跳。
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說來奇怪,于小姐本身不是兇巴巴的性子,與掌櫃的嚴肅又截然不同,甚至于也從未有當面打罵過他們,但他們就是在于小姐的面前大氣也不敢出。
生怕亵渎了似的。
“你下去吧。”
慵懶的聲色又起。
于桑之緩緩從軟榻上坐直了,漆黑柔順的頭發順着肩膀披下來,落在她的脊背和衣領處。
漆黑的色調,與她冷白的膚色對比鮮明。
于桑之剛醒來的脾氣不會很好,總是會忍不住頹然和怠惰,整個人面無表情的樣子,更像是一朵無精打采的幽香蘭花。
“哦……哦。”
學徒的舌頭都要打結了,整個人結結巴巴應了,又紅着臉出去。
關上門的時候一拍腦袋,忘記了掌櫃的讓他問問于小姐對客棧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