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鶴在那頭落了地。
玲納就跟在他後頭爬上了牆,在跳下去之前,她還聽見英花再一次提醒:
“一定要記得啊!千萬不要和别人并行超過五十步!”
【和别人并行……這個“别人”包不包括劉雲鶴?】
英花的提醒沒頭沒尾,什麼也說不清楚。不怪她,畢竟她自己也沒出過門,對外界的了解都是道聽途說,認知有限。
劉雲鶴是在劉家村土生土長的,知道的東西肯定不少。隻是可惜,他或許不會對她說實話。
這兩個人說的話都不能全信,聽聽就算了。
就在玲納思索的時候,一個恍惚,下落點跑偏。她的雙腳本該落在地面上,卻無意中踩到了一個怪東西。
整體觸感軟綿綿的,但也有硬的部分,不像地面,更不像雪地。倒像是某個人的——
劉雲鶴發出慘叫:“我的腰啊!!!”
叫聲凄厲,讓人聽了也為他擔心。
玲納怕他把别人吵醒,好險沒有伸出觸手,把他的嘴堵住再砸暈一次。但她忍住了,畢竟劉雲鶴腦殼敲破的聲音可能比他的慘叫聲更大。
她真是個有自制力的好人。
幸好劉雲鶴人比較年輕,就算被小姑娘輕輕踩一下也沒有傷筋動骨。他捂着傷處,背靠牆根坐下來休息。稍微直起點腰,就疼得嘶哈嘶哈吸冷氣。
玲納沒管他的死活,走遠兩步,開始觀察牆外的世界。
他們翻過的牆頭和大門方向一緻,也是正沖着兩條岔路。玲納白天的時候就看到了,兩條路,一條往河邊走,一條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
而此時,天黑漆漆的,路上也沒有照明。路上隻有某幾戶人家從窗戶裡漏出來的點點燈光,勉強能讓人看見地面上深一塊淺一塊的雪。
玲納深吸一口冷空氣,仔細嗅聞。
香,好香,晚上的香味比白天更加濃郁,好像還多了一些旁的東西作為佐料。
如果說白天的氣味屬于單純盲目的瘋狂,那麼夜晚的風雪裡就多了一點點……癡恨?
味道還是從同一個地方散發出來,西北方,就在那條未知小路的盡頭。
“那邊是什麼?”玲納望着被林子遮住的地方,隻能看到深淵般的黑暗。
“你說姥娘廟?”聲音從玲納背後傳來。
劉雲鶴還是疼得龇牙咧嘴,他想站起來,起身到一半,又哎呦哎呦地坐了回去。
“那可是姥娘廟,沒有姥娘的允許不能随便進,就算你自己去了也沒用。”
“原來你想去那邊看看。啧啧,你可想多了,要是你知道那邊是做什麼的,就肯定不會想去了。”
雪越下越大,一開始是小冰碴子,現在開始下輕飄飄的雪花,落在皮膚上就化開,讓人身上發癢。
玲納撓了撓手背,并不尖利的指甲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紅痕。
盧春玲的手上和臉上有很多凍裂的血絲,稍微一碰就紅腫,遇到冷的東西還會又痛又癢。
玲納現在無法修複這些傷痕,她的力量枯涸,她需要吃東西,吞掉這個世界的神秘力量。
隻要一點點就好,足以修複盧春玲身體上的傷,讓這副身軀健康起來。
是西北向的那條路,玲納聞着目标,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姥娘廟的小路。
她的背後,劉雲鶴焦急地喊:
“喂,你等等我!”
“喂!你不怕守村仙人嗎,哎呦,小心仙人把你帶走。哎,哎!你走慢點。”
村裡亮燈的人家并不多,尤其是這條小路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早早歇下。周圍一片寂靜,甚至能聽見冰碴子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路中央的雪已經被踩實了,在白天的行人腳下結成厚厚一層冰。但有的地方還是新雪,沒有腳印,玲納一踩在上面就嘎吱嘎吱地響。
聲音被黑暗放大,随腳步枯燥又單調地重複着,使這條路變得漫長而危險。
玲納心生警覺。
沒有任何證據,但怪物的直覺告訴她,有東西的目光正在跟随她的腳步移動。
她被盯上了!
窺竊的視線隐藏在哪兒?
是那些暗着的門窗、枝條背後的一團模糊的樹影,還是小路盡頭的無邊黑暗,或者就藏在看不見的空氣裡?
玲納的觸手縮成一團,引而不發,目光悄悄向道路兩旁觀察。
兩側都是普普通通的住宅,帶院子的小平房,她目力所及的地方隻有兩三家的窗戶裡有亮光。
其中最大最亮的一家,門口标牌上寫着“村長”兩個字。
玲納走近,在村長家一堵牆的旁邊停下觀望。
牆裡面約莫是後院,藤蔓生長得非常旺盛,争先恐後地從牆角爬到外面,莖葉轉着圈尋找可以攀附的東西。
隐隐有哭聲從裡面傳出來,聲音斷斷續續,又細又弱,像女人,像小孩,又像小貓。
另一戶亮燈的人家平平無奇,好像是誰家媳婦沒睡,在準備炖肉料。八角大料被炒得噴香,透過窗戶傳出來,連雪花都被腌入了味兒。
隻是稍稍有些怪,但還在情理之中。
玲納沒有線索,隻能繼續冒着雪往前走。越往前,房子越稀疏,周圍越安靜,也再也沒看見亮燈的地方。
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甚至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