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爾曼和黃雲凍了整個晚上,她們打着顫,圍在炭爐旁邊驅散一身的寒氣,黃雲甚至想要把手伸進爐子裡,貪婪地汲取熱量。
可孫其麗沒有去烤火。
她被木匠放下來之後,自己撐着牆壁站起來。
雖然是被人救下了,但孫其麗不再沖玲納笑,而是沉着臉,用一種隐晦的眼神問:
你滿意了?
察覺到孫其麗目光中的質疑和攻擊性,玲納沒有說話,隻是守在門口,關注着外面的聲音。
她的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
很快,倉庫外面就嘈嘈雜雜,來了一隊搜查的村民。
木匠沒有慌,向門外應聲的同時,低聲告誡她們要待在屋裡别動,也不能發出聲音,他會想辦法應對。
木匠神色自若地出了門。
大家剛剛從冰天雪地裡緩過來,周爾曼暖和了一點之後才恢複清醒,開始檢查這裡的環境。
這裡比較整齊,能看出來木匠的生意不錯,一整個倉庫的架子、櫃子、桌子、椅子都是半成品,排着隊等待上漆。
而堆放擺件的地方,各式各樣的動物有大有小,一些動物周爾曼根本沒見過,木匠都用一雙巧手雕刻出它們最有生命力的一面,仿佛下一刻就要動起來似的。
周爾曼盯着其中一件蟒蛇木雕,忽然恍惚了一下,感覺它好像眨了眨眼。
她用力拍醒自己,繼續觀察,卻再也找不到那條蛇。
鑒于外面有人,周爾曼不敢出聲,隻是默默悶頭尋找線索。
玲納躲在門邊,聽見木匠在門外和别人攀談。
“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都進林子了。”
“幾個娘們兒逃跑,就昨晚的事,你看見沒有?”
“沒見着,怎麼現在還沒找到啊,真是辛苦了。”
“倒也不辛苦,咱不怕她們跑,再跑也出不了劉家村。咱就怕她們死,那多浪費錢。”
“是是是,我會幫忙留意,你們再去别處看看。”
“好好好,生意興隆啊。”
前來搜尋的村民也沒懷疑,和木匠互相寒暄兩句之後就離開,走的時候還心有怨氣。
“要我說,着還抓什麼,抓着了她們也活不成。”
“管那麼多幹什麼,村長說抓就得抓。”
“要我說,現在這麼冷,那三個人肯定……”
聲音越來越遠,玲納想聽清楚一點,隻能把耳朵貼緊木門。
就在她全神貫注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玲納轉身,周爾曼已經把其餘人聚集起來,出現在玲納身後。
周爾曼瞳孔震顫,呼吸紊亂,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吓。
她沖玲納做口型:
“這裡有詐,快跑。”
玲納一路上聽過很多次快跑,每一次都伴随着新的麻煩,紙人,黃麻子,村民……
這次是什麼?
這次和之前的情況不一樣,玲納見過木匠,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不算特别香,但絕對足夠獨特。
這一點讓玲納肯定他就是木匠本人,而不是什麼紙人的替代品,所以她才會覺得木匠不是壞人。
可周爾曼不說話,顫抖的手從身後拿出一個牌位。
漆黑的長條木頭,古樸厚重,上面用金色的字體寫着:
“祖德流芳,供奉,黃皮姥姥靈位”
這是在木匠倉庫裡找到的東西,上面有燭火熏黑的痕迹,香燭味很大,明顯被供奉過不止一次。
木匠是黃皮姥姥的供奉者,而黃皮姥姥是困住她們的罪魁禍首。
炭火越燒越旺,兩塊廢掉的木料在爐子裡噼裡啪啦響。
明明身處溫暖的室内,周爾曼卻冷得打了個哆嗦,她無力發問:“我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四個人想盡辦法都沒有成功,一次又一次,反而距離逃出去這個目标越來越遠,就像神的詛咒,一個絕望的詛咒。
沉默的氣氛中,玲納提議:“要不要現在就出去,趁木匠還沒回來,我們直接離開。”
孫其麗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同意。
四個人精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但還是掙紮着,悄悄從後門離開了倉庫。
在玲納的提議下,她們決定從現在開始分頭行動,晚上再到河邊集合。這樣一旦出了什麼事被抓,也不至于全軍覆沒。
玲納選擇最後離開,等到孫其麗一瘸一拐地走遠之後,她才慢悠悠挑了一個方向,追上去。
林子裡各個方向都傳來搜尋的雜音,玲納終于找到機會做自己的事,此刻連風都帶着自由的意味。
“黃雲。”玲納沖前方喊。
黃雲聽出來是她的聲音,沒有轉身,腳步很穩:“怎麼了?”
玲納揉了揉癟癟的肚子。
觸手伸長舉過頭頂,兩個口器張牙舞爪,一連串擊碎樹上的冰淩,在她身後發出饑餓、貪食的嘶吼聲。
“你可能自己沒有發現,但你好像…”
“越來越香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