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到盧春玲的時候,神婆忽然從台子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仿佛從最深的地底爬出來的陰濕冷意,一直鑽到骨頭縫裡,讓她舞步莫名抖了三抖。
哪裡來的惡鬼?神婆呼出一口寒氣。
神婆透過黑紗向台上看去,那個小媳婦穿着大紅襖,小綠鞋,乖巧地低盤着頭發,長相白淨瘦弱,身上一點戾氣都看不出來。
不像什麼惡鬼,倒有幾分稚純可愛。
村民們都還在下面看着,神婆便礙于臉面沒有停頓,順暢地開始下一篇唱詞。
奇怪,可能這兩天冷,她自己生病了吧。
村長站定在旁,視察他的統治區域。
平坦寬敞的曬麥場,高高的麥稭垛錯落堆積,中央的祭台用過很多次,上面還有擦不掉的陳年血迹。神婆念着旁人聽不懂的唱詞,祈求得到神的垂青。
三個被綁着的女人,祭台前的豬牛羊頭顱,神婆身上飄散的彩帶,構成了村長臉上滿意的笑容。
一群看熱鬧的觀衆拍手稱好,整個村子其樂融融。
隻有瘋了的人在發出警示。
劉虎額頭冒汗,拼命苦求:“你們能不能看看她,她真的不對勁,你們信我,信我啊!!”
大家又一陣哄笑:“好好好,你又知道了。”
都把他當笑話看,誰也沒當真。
台上,孫其麗打了個哈欠,不滿地嘟囔着:“怎麼這麼慢。”
天都快黑了,她也快睡着了。
“他們還要一會兒呢,”玲納突然回了一句,聲音極力壓抑着什麼,她說,“可我馬上要生了。”
孫其麗還沒反應,倒是旁邊的三叔耳背,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問:“你說什麼?”
玲納身體裡的能量翻騰,幾乎快要沖破肚皮,她小心維持着分裂進程,讓自己不至于太過興奮而炸開,她調整呼吸。
“等不及了,”玲納眉開眼笑,嘴角揚到耳邊,“我現在就要生。”
三叔以為自己又聽出了岔子,向她走近幾步,一低頭卻看見了玲納的肚皮。
他駭得從台子上跌下去,還不忘爬起來再後退兩步,躲進人群裡去。
這動靜太大,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所有人的視線都向三叔跌下去的地方集中過去:
天越來越黑,祭台中央燃起火把,暗色火光在玲納秀美的臉上晃動起來,也照亮了她纖細的四肢,碩大的腹部。
祭台上的女人肚子漲圓,充了氣一樣鼓起來,瞬間撐裂繩索,漲滿了整件衣服。
就算隔着一層棉襖也能清楚看到——她肚子裡面一突一突的,有東西在動!尤其是肚皮最鼓的時候,居然隐隐約約浮現出嬰兒的腳印!
鴉雀無聲。
隻有神婆毫不知情,還在圍繞着祭台,繼續跳,繼續唱。
怪異的畫面令人暫時清醒,從某個人開始,聽着跳神的樂調,冷不丁注意到了唱詞的含義。
“天顯靈,地顯靈,姥娘神仙開開門,
媽菩薩,爺菩薩,黑天請你生娃娃…”
環繞回蕩的人聲,沾染神性的句子,内容剛好和眼前的畫面對應上。
每個人心裡都升起一個不合常理的念頭,荒誕在空氣中彌漫開,原本安甯的小村莊陷入了某種詭異氛圍中。
沒有人第一個開口,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撲通”
劉虎的身子軟軟倒下來,雙膝跪地,隻有進氣兒沒有出氣兒。
“完了…這個村子完了……”他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玲納拍了拍肚子裡的家夥,不解道:
“我馬上要生了,這是你們期盼的呀,你們不為我開心嗎?”
說是這樣說,她這次吸收的力量太少,來不及給新生的家夥塑形,玲納自己也不知道會搞出什麼東西來。
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反正隻要是兒子,他們都會歡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