葪柏果實的作用極佳,江芮歡服用後,夜裡的體溫便開始回暖,睡了一宿,天空才蒙蒙亮,人就有了醒來的趨勢。
江芮歡隻覺眼皮沉重,仿若有小人在上面打架,她努力的掀開,對抗許久,眼睛是睜開了,看到的景象卻虛缈朦胧。
她緩了幾秒,思緒開始回籠,待到眼前的迷糊景象開始聚焦,她才偏頭看身邊的人,是映雲在守着,手撐着下巴睡着了,江芮歡想要喚醒她,可喉嚨幹澀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守在床邊的映雲仿若有感…知般睜開眼睛,與江芮歡對視上,愣了幾秒,然後開始驚呼:“主子,你終于醒了。”
江芮歡虛弱的笑了笑,每回大病初愈,她的身體都是這樣的乏力,她用胳膊肘發力,強撐起身,半倚在床梁上,聲音細微:“哥哥……”
映雲眼眶頓時蓄着淚,染上哭腔說:“三少爺還在大牢裡。”
江芮歡心口發疼,忙問:“我昏睡了幾日?”
映雲一哭就停不下來,吸了吸氣:“三日。”
家中發生如此變故,她竟然昏睡了三日,内疚從心底滋生,同時更加懊惱自己的無用。她生咽了口唾液試圖緩和喉嚨的幹疼,忍着嗓子的扯痛:“扶我起來,去江府。”
深秋時節,風也在向冬季過渡,院落的樹木渲染着枯澀暗黃的色調,梧桐樹經風掠過,葉片灑落,發出清脆簌簌的響聲。
江芮歡沿着偏路走,盡量避開顯眼的路段,後妃不允許随意出宮,盡管她不得寵,但想要在宮裡生存,該守的規矩還是要遵守,定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宮。
幸好沁偏宮位處西側,附近居住的多數是不起眼的棄妃,所以皇帝幾乎從不涉足。
穿過弄堂,途徑千秋亭,不遠處的人群讓江芮歡驟然止步,前方穿有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正在與妃子們嬉戲,江芮歡來不及疑惑,屏息繞行。
終是到了神武門,前方猝爾出現的人卻讓她身體一僵。
那人身着月白色綢緞棉袍,腰間系着花卉紋玉帶,江芮歡凝眸思量,他與那些軍營中粗犷彪悍的形象全然不同,迎面走來,雅量高緻,清新俊逸。
臨近,映雲和星瀾同時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齊流逸揚了揚手,示意起身,沒有從她們避讓的路段離開,反而側目瞥了眼江芮歡。
視線相碰,江芮歡回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行動,緊忙颔首,該說的話仿若燙嘴,自稱也拿捏不準,脫口道:“見過王爺。”
齊流逸愣了一下,靜默片刻忽地笑了。
她竟如此可怕嗎?
這人好歹是堂堂的一國之後,居然慌亂到給王爺行禮,倒真是有趣。
齊流逸上前一步,注視她良久,忽視她眼底的恐慌,不緊不慢地打趣道:“不合禮節,應該是本王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這天下敢在皇上皇後面前自稱本王的人,恐怕隻有齊流逸了。
江芮歡本就氣色不好,被他一譏諷,臉色更是蒼白,她穩了穩情緒,強迫自己擡眸:“王爺言之有理,是本宮亂了分寸。”
字字铿锵有力,倒是與先前的唯諾不同,齊流逸軒眉,頗有興緻道:“娘娘可是要去江府?”
江芮歡微怔,眼前的人喜怒不定,情緒甚是捉摸不透,她不敢猜忌又不敢隐瞞,小聲回複:“是。”
左右觀望,并未見出行的工具,齊流逸問:“娘娘的鳳辇呢?”
宮門大敞着,站在風口處,江芮歡隻覺得被寒氣包裹。
宮中何人不知她的皇後之位名不副實?
更何況,皇帝早已下了休書,她的皇後稱号僅是挂名。
如若坐鳳辇車出行倒真是不識趣了,就算能坐,如今的情形她也萬萬不可。
江芮歡緊攥着素色的手帕,屏息間齊流逸再次啟唇:“來人,婢女伺候不周,拉下去杖責二十。”
話音一落,守門的侍衛便開始朝這邊走來。江芮歡震驚的擡眸,淚珠瞬時在眼眶打轉,泫然欲滴,顫着聲說:“王爺息怒,怪本宮教導有誤,請王爺放過她們,本宮私下定會好好調教。”
齊流逸垂眼看着她,從她的眼底讀出很多情緒,害怕、驚吓、怯懦……甚至還有一絲絲委屈,這番惹人憐愛的模樣與記憶深處的那人竟有稍稍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