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宣旨的陣勢浩大,沒多久就傳遍了大宮小巷,既然得了賞賜,不承隆恩那便是忤逆。
沁偏宮本就簡陋,江芮歡不喜奢華,向來從簡,宮室的布置除了必要的物件就無其他,幾位公公來回幾趟,裡面的東西就全部搬進了鳳鳴宮。
在外人看來,娘娘搬回正宮,勢必是得到了皇帝的恩寵,不過一時辰,鳳鳴宮的門檻就被各宮的嫔妃踏了個遍。
折騰許久,終是得了清閑。
江芮歡二八年華嫁入宮中,登位即是皇後,這應是她人傾盡一生都無法比及的高度,得此等榮譽她卻從未欣喜,甚是避諱,新婚夜被賜居沁偏宮時,衆人都替她擔憂,唯有她暗自竊喜。
遠離後宮的紛擾,一晃便是三年。
日子雖過得清貧,但總歸算是安穩,她不染後宮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所以身居後宮三載,仍是一種幹淨純粹的氣息,清雅絕塵。
沒有外人在場,江芮歡松了口氣,手心因為緊張而蓄滿細汗,她不再保持着端莊的儀态,而是緊緊地攥着星瀾的胳膊不放。
星瀾比江芮歡年長五歲,知人善察,識時達務,是江芮歡乳娘的子嗣,本是跟在江夫人身邊做事,後來當了陪嫁丫鬟,在江芮歡心中,她和映雲是主仆,更是姊妹。
星瀾知道她是受了驚,安慰道:“剛才映雲熬了紅棗蓮子羹,星瀾給主人盛碗壓壓驚好不好?”
江芮歡悶聲不響,良久,她才松開星瀾的胳膊,将目光投向整個大殿。
鳳鳴宮是曆朝曆代皇後的居處,殿外金頂紅門,殿内青石玉鋪設的地面,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柱廊……峻宇雕牆,窮奢極欲。
這裡與沁偏宮相比,天差地别,可又能住多久呢?
“主子,喝粥了。”星瀾說。
江芮歡收起思緒,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壓下心中的惴惴不安,問道:“前陣子嫂嫂送來的桂花釀還有麼?”
星瀾愣了下,點頭道:“還有,主子要喝嗎?星瀾這就去取。”
江芮歡沒有立即回複,若有所思,緩慢地搖了搖頭後又宛若反應過來般點點頭,擰着眉,表情猶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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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日難得沒有白日宣淫,甚至連妃子都沒有召喚。此時他坐在養心殿書案前,看着眼前一堆堆厚重的奏折,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這些奏折他都懶得看,不管是否批閱,朝堂之上,齊流逸都能為他解決。
随意翻閱兩本,硬是讀不進去,将奏折一扔,吼道:“齊王到底去哪了?還沒有回宮嗎?”
“陛下,齊王爺的行蹤向來神出鬼沒,奴才們沒那個本事時刻盯着,隻能由宮門駐紮的侍衛看到王爺的蹤影後前來禀報。”
楊永邊回答邊将地上散落地奏折撿起,也不知道皇帝今日又發什麼瘋,都多久沒有批閱過奏折了,今日倒想起來養心殿處理政務了。
“一群廢物,一群人找不到一個人 。”楚襄罵完就起身,不知是氣急還是慌張,竟開始在正殿前來回踱步。
他已經按照江嘉年的計劃行事,給皇後賞賜,賜居鳳鳴宮,大有寵幸她的架勢,可幾個時辰過去了,卻不見齊王有何風吹草動。
江嘉年原意是讓他直接宣皇後侍寝,若不是處子,侍寝前失貞乃是頭等死罪,這樣即免去了皇後攀附齊王的後患,又除掉了江家,一舉兩得。
他說,齊王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定然不會因為一女子和皇上鬧矛盾。
話雖如此,可楚襄總覺得不妥。
先不論齊王是否不舉,若無此意,他倒是沒損失,寵幸自己的皇後罷了。可若齊流逸當真對皇後有此意,他這樣做了,先遭殃的必定是自己。
或許,他可以把皇後送給齊王?
這樣齊王是否便承他的情,繼續輔佐他?
可萬一齊王叛變,他又該如何?
——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楚襄洩氣,索性不再去想。書中說世間安得雙全法,聖賢之人都沒法兩全,他又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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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流逸從宮外回來時,已過日暮時分,夜色尤為深沉。
宮中規矩多,宵禁制度管理嚴格,卻根本約束不住齊流逸。
往日這個時辰回來,除去皇帝所在的宮殿,皇宮内其餘宮門早已禁閉,禁止夜出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