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懵了下,秋狝十月就應當開始了,可是皇帝并不喜這種戶外的運動,也不擅長騎乘,每次提起都極其厭煩,于是秋狝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等楊永回答,齊流逸便已側身前往正殿。
殿内,居前的兩人還在為撥梁赈災的事務吵得不休,由暗諷到辱罵,儒雅風度都棄之腦後。
“啧,金銮殿今日好生熱鬧。”齊流逸悠悠開口,手中撚弄着淡粉色的木槿花,花嬌而柔,連帶着人都無端生出些許柔意。
楚襄聞聲倏地站起,語氣激動又頗含抱怨:“齊王可叫朕好等,赈濟災荒這事你有何看法?”
聞此言,衆人屏住呼吸,當朝首輔與齊王不對付的事情朝堂之上無人不知,若稱齊黨為奸臣,衛翼便是清流黨派的領袖,此時将問題抛給齊流逸,無疑是見微知著。
齊流逸始終垂目,一言不發。
他不語,衆人皆屏息靜候。
隻見齊流逸手中的花瓣盡碎,這才撩起眼皮看向皇帝,說:“北有平涼,南有廣陵,皆是需要朝廷撥梁的地域,國庫有限,不能兩全亦不能不公,本王也想不出好法子。”
他語氣故作為難,頓了半秒後又開口:“秋狝在即,不如來場狩獵赈災,将狩得的獵物送去各地赈濟災荒,至于能否達到救災的效果,那便全憑在場各位的本事了。”
語畢,殿内一片唏噓。衛翼緊皺着眉,深知這奸臣沒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亂。他伸手指向齊流逸,怒道:“荒謬,從古至今,何曾聽過狩獵赈災?”
“是啊,确實從未聽聞……”
群臣不敢張聲,私下左右窸窸窣窣起來。
楚襄也頗為震驚,細想圍場逐鹿的場景,臉色露出些許恐懼,出聲:“朕也從未聽說過,要不還是——”
“這不就聽到了。”齊流逸說。
齊流逸說話時神色如常,可站在那就無端生出寒意。楚襄立即噤聲,吞咽了下口水:“既是從未聽聞,那便由朕來開創先例,若無其他事,就都退下吧。”
“皇上三思,赈災不是兒戲,暫且不說運輸糧食的路途遠耗時日,光秋狝就長達二十餘日,救災如救火,百姓根本等不了這麼久。”衛翼說。
“臣附議,衛相言之有理,生食不易儲存,北上和南下的路途都波折,怕是半途就成了腐肉。”江嘉年應和道。
楚襄訝然,本是意見不合的兩人突然一個鼻孔出氣,這該如何是好。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齊流逸。
齊流逸唇角露出幾分嘲意,論衛翼心系百姓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江嘉年是什麼東西,此番偏向衛翼,不過是想多少分杯羹,不至于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若是有人得意,那他偏偏就不盡人意,雲淡風輕道:“朝廷若是不撥梁,百姓亦是等不了。”
“你……”衛翼凝噎,手指因為氣悶而顫抖,末了,拂袖而去。
輕飄飄地言語給人帶來的卻是絕路,鬼面羅刹發了話,縱使萬千怨言,也隻能忍着。
退了朝,楚襄就疾步追趕齊流逸,江家的事可讓他苦惱良久,他必須得問清楚。
雖是如此想,臨近時卻趑趄起來,并肩走了許久,他才開口:“流逸近日公務可是繁忙?”
齊流逸回:“尚可。”
楚襄點頭,自顧自道:“看來是頗為繁忙,朕幾次三番來找你,你都不在宮中。”
齊流逸擡眼:“皇上有要事?”
“那倒沒有。”楚襄笑了笑:“流逸今年也二十又五了,可曾想過娶親?
齊流逸停下腳步,側首:“皇上莫不是想給本王賜婚。”
楚襄愕然,齊流逸何時問過此話,每逢他提起婚事,齊流逸都是瞬間冷臉,根本容不得他多言。
楚襄緩了緩,莫名地惶悚不安,谄笑道:“堂堂西楚的齊王,要什麼女人沒有,别說賜婚,哪怕是朕的後宮佳麗,王爺相中也可以随時取走。”
“随時取走?”齊流逸重複道,倏地發笑。也是,在這狗皇帝眼裡,女人不過是物品罷了,可買可賣,可随意奪取。
“嗯!”楚襄連連點頭,聲音堅定,心裡卻惴惴不安,舔了舔唇,頗有忍痛割愛的架勢,問:“王爺相中了哪位嫔妃?朕這就派人給你送去。”
齊流逸眼底閃過一絲陰戾,忍着那股厭惡勁,說:“本王對女子不感興趣,對後宮的女子更甚,望皇上日後慎言。”
這副面孔令楚襄毛骨悚然,下意識捂住嘴,堆笑道:“朕明白朕明白,流逸尚且年輕,不像朕,而立已過,勢必要捉急些,況且朝中群老東西總是催朕立儲,是要把朕活活累死不可……”
楚襄還在碎碎念,再擡眸,身旁人已經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