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江芮歡還沒有睡醒,鳳鳴宮就如菜市口般熱鬧了。
江芮歡是被映雲喚醒的,突然轉移到陌生的環境,夜裡她睡的很不安生,前半夜輾轉難眠,過了四更天,身子骨疲乏極了才生出些許睡意。
她懶懶地将頭抵在床幔上,難得賴床,緩了緩還是很困倦,眼底也一片青色。
掙紮片刻,江芮歡坐起來,映雲已經将盥漱的東西準備好了,她接過口盅,略微抱怨:“那些嫔妃現在來這裡作甚?”
映雲替她系上衣帶,笑道:“主子莫不是忘記了,皇後是六宮之主,如今搬回正宮,嫔妃們自是要前來請安。”
江芮歡怔了怔,她從未享受過皇後的待遇,倒真是不太清楚這些,就連進宮前嬷嬷的教導她也早已記不清了。
江芮歡拾掇好去大殿,嫔妃們正在一遞一句的交流着,見江芮歡出來了,除去幾位受寵的嫔妃仍在說笑,其餘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殿内燕燕莺莺齊聚,把大殿塞得滿當,雖多數嫔妃昨個都見過,但湊在一起,江芮歡也就分不清了。
“娘娘深居後宮三年,如今才搬回正宮,倒是擺起了架勢。”
“可不是,姐姐叫妹妹們好等呢。”
江芮歡聞聲輕笑,不氣也不惱。
後宮中總有那麼些仗勢欺人的玩意,仗着皇帝的疼愛怙恩恃寵,連規矩都忘得一幹二淨。
江芮歡坐上鳳椅,下面的嫔妃都自覺地以高至低位排開,屈膝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縱然有幾人心高倨傲,在此情形下,也不情不願地行了禮。
“免禮,都起吧。”
剛才開腔的兩人江芮歡看着眼生,應是昨日沒來過,上下打量一番,也猜出八九分。
前者穿着嫣紅花钗的長錦裙,外披羅娟紗衣,華钗冠上,插滿精緻的金飾珠寶,上下花團錦簇,柳嬌花媚。憑以钗飾的數目都足以彰顯身份的尊貴,此人應是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麗妃。
而另一位,姿态倒不如前者妖娆,反而稍顯臃腫,說話時手掌置于腹部,身懷六甲倒是給足了她底氣。
宮中目前懷有身孕的妃子不算多,可江芮歡也未曾一一見過,是誰尚且不能斷定。她聽聞,有柳家女,深得陛下厚愛,身懷龍嗣,龍顔大悅,由嫔升妃,其父沾光,官升一品。
“給柳貴妃賜座。”
“不,給在場懷有龍嗣的娘娘們都賜座。”
江芮歡連着兩句話都擲地有聲,在場的嫔妃都聽到了,皆屏住呼吸。皇後此番言論,明擺着有弦外之意。
柳貴妃懷的是龍嗣,其他嫔妃懷的亦是,在江芮歡看來并未有何不同,卻不知宮中傳聞,柳貴妃肚子裡懷的是皇兒。
若真是皇兒,何其珍貴。
宮中二十二位公主,卻無一位皇子。聖上登基時已是而立之年,尚且有四五個子嗣,可惜禍福無常,皇子病的病,殘的殘,沒多久都相繼死去。
這兩年,皇上寵幸的妃子不計其數,懷上龍嗣的也甚多,但是能順利産下子嗣的卻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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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商讨着政事。
“皇上,平涼知州上報,連綿的秋雨緻使平涼地區成熟的作物發芽、黴爛,如今糧食産物大減,請求朝廷撥梁,赈濟災荒。”
皇帝正在打瞌睡,忽然被喚,揚了揚手敷衍道:“嗯好,撥梁,衛相做主便是。”
“皇上,不妥。”江嘉年出聲阻抗:“朝廷曾向地方發放銀兩,救災即救命,保住災民性命尚可,再增加糧食,難免會使地方官員中飽私囊。”
衛翼哼聲:“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擔憂官員中飽私囊而坐視民死,此乃是因噎廢食之舉。”
江嘉年卻不饒:“平涼隸屬于沛王封地,此前沛王大量續集糧食,此時為何不拿出來赈災卻向朝廷讨求?”
兩人争辯不休,硬生生把楚襄的睡意折騰沒了,他看向楊永,問:“齊王怎麼還沒來?”
楊永弓腰:“奴才早就派人去請了,王爺應是在路上耽擱了。”
楚襄面色已經露出不耐煩,皇帝召喚臣子,誰不是馬不停蹄地趕來?就齊流逸,每次請他都至少得等半時辰。
楚襄說:“去去去,你去喚他。”
楊永應聲,立馬退出殿堂。
才走出拐角,不遠處那抹白色的身影讓他一怔,他看了眼之前傳喚的小太監,知曉王爺應是在此駐留良久了。他走上前,屈膝畢恭畢敬道:“奴才見過王爺。”
齊流逸不為所動,目光停留在那片木槿花中,似在琢磨,片刻後開口:“秋狝也拖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