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食後出發,沒兩個時辰就到了十裡之外的北陂口。
北陂口歸屬冀州平原郡下,是去圍場的必經之地,此地離盛京僅百裡,民風淳樸,小有繁華。
此次出行,浩浩湯湯,太守得知文臣後妃要至此停留,馬不停蹄的便趕到城門口候着了。
皇帝下令的是妃位以上都跟着,不說多,十餘位肯定是有的,文臣避嫌,精力充沛的都跟着大部隊走了,剩下的便是體力不濟、稍有年邁的官員,進了城便與妃子們分散開了。
按規矩,皇帝不在,為首的便是這後宮之主,可江芮歡不願摻和,借着身體不适為由推卻了,甚至舉薦了麗妃饒琦。
饒琦雖不解其意,但能使皇後的權利在這耍威風,她也樂得其職。于是,在城門口,與郡守交涉的便是麗妃,江芮歡就歇在馬車裡。
進了城,都駕着各自的馬車去了太守安排的住處,太守是個守規矩且聰敏的人,按等級制度,誰也不得罪,皇後住了主院。
就住一晚,映雲就拿了些必要的行囊,包袱交給張讓背着,踏進院門,走過回廊,琉璃瓦下,亭台樓榭點綴于園林之中。
映雲瞧自家主子自打見了齊流逸回來就神魂恍惚的,見此美景,她感歎:“主子許久沒彈琴了,若不是生病,此地好雅緻。”
江芮歡頓是想到些什麼,連抓着映雲問:“松雪帶了嗎?”
松雪是她的琴名,師父給取的,由著名的斫琴師雷威斫制而成,她深得師父喜愛,此琴寶貴,她也甚是愛惜。出行前,她想帶上松雪,又轉眼想到圍獵習武等場地,她的松雪也彈不得,便也沒吩咐下去。
映雲終是見江芮歡有了些情緒浮動,笑道:“主子喜愛的緊,當然帶上了。”
江芮歡欣喜,一下子來了精神,笑眼彎彎道:“快幫我取來。”
映雲些許猶豫,江芮歡這熱症才退下去,應是要好好休息的,可彈琴能讓主子心情好,這也是益事。
“主子莫心急,好歹先歇息歇息,晚膳後再彈可好?”映雲哄道。
江芮歡點頭:“好。”
今日的天兒,晴空萬裡,流雲緩動,紅燦燦的日輝鋪滿院落,映着景色,給秋色多了絲暖意。
寝室門口,有張竹制逍遙椅,院子布置的雅緻舒适,掩映生姿,可以坐看雲起,品茗閑談,想來院落主人應是個享樂之人。
江芮歡坐在逍遙椅上,後背輕靠,椅子就開始小幅搖動,如同哄孩提般适意,悠然自得。
身子舒适惬意,心卻亂的不得了,晌午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齊流逸柔軟的唇,堅實的懷抱,以及冰涼的話語……
“記住,本王最不信真心二字。”
當時的情形轉變的太快,快到她都來不及反應,齊流逸就直接消失在了她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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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食結束,皇帝一行人就換好了日行千裡的馬匹,準備向圍場方向出發。
出發時,沒見齊流逸身影,楚襄緊忙問:“齊王去哪了?”
大太監楊永眼珠子一轉,含糊道:“晝食前奴才還見王爺在林中。”
楚襄煩道:“朕問你現在他去哪了,都要啟程了,為何不在此。”
楊永滿臉為難:“奴才不知。”
每次問齊流逸的行蹤,這群狗奴才都憋不出個屁來,看着就來火,楚襄氣急就朝楊永踹了過去,楊永跌地,楚襄的腳卻沒停,一腳接着一腳,嘴裡還不斷謾罵道:“不知……不知……狗奴才,讓你再不知,你安插的眼線呢?朕讓你安排的暗衛呢?都是死人嗎?”
自從那日刑場和江嘉年徹談,他便調動了暗衛盯着齊流逸的一舉一動,小到幾時去的如廁都要記錄清楚,就是怕他與人勾結。
見楚襄嗔目切齒,楊永顫巍巍的匍跪在地上聽他辱罵。
齊流逸行事随性,行蹤更是令人摸不準。安插在齊流逸身邊的眼線一個個都是廢物,連人都跟不上。暗衛,他篩選的都是些武功極佳的亡命之徒,可縱使是這樣,在齊流逸面前,他們依舊是廢物。
林深不知處,齊流逸倚在一塊石頭旁,山澗細語,手裡把玩着一串小葉紫檀。
她知曉後面有人跟着,朝草木較密集的地方扔了塊小石子,喊道:“出來吧。”
梁渠從林中出來,略顯失落,這些年跟在齊流逸身邊他進步很大,鮮衣怒馬的少年,在熟絡的人面前,情緒控制算不得很好,他自暴自棄道:“練了這麼久,武功不及主子一根手指頭,還是師父厲害,能殺人于無形。”
聽到“師父”二字,齊流逸面色嚴肅,道:“又忘了?莫要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