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般與百裡及春相對而立,二人間雖未言語,卻是目光如刀,周圍的空氣中彌漫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斬秋見狀擔心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打亂自己的計劃,不由上前勸阻:“為了兩界安穩,切勿意氣用事。”
“兩界安穩。”裘安重複着這四個字,一字一頓道,“又豈是隻靠一方妥協。”
“此話倒是沒錯。隻是你若想走,何須勞煩他人。”百裡及春話罷廣袖一揮,霎那間空中仿佛被撕開了一道裂縫,缺口處泛着淡淡藍光,逐漸朝着四周擴去,繼而消散殆盡,“結界已開,二殿下請便。”
他說完平靜地看着裘安,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稚子一般。
此番舉動如同一潑冷水澆滅了裘安的沖動和怒火,他漸漸冷靜下來。
眼下他若是走了,再回來時百裡及春又提出更加過分的條件,父神定會責他辦事不力。天宮中有奸細一事,雖重,卻不急。待他先将三千天兵帶回以後再禀,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裡,裘安才松了口:“找到那人後,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百裡及春聞聲忽然将目光轉向斬秋,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這便不由二殿下管了吧?”
裘安緩緩垂眸,掩去眸中神色,良晌才道:“明日,我會照你說的做。隻是我如何相信你不會出爾反爾?”
“如今二殿下除了相信本座,還有别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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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過後,斬秋被百裡及春安排到了另一間宮殿留宿。她仰頭看着頭頂的牌匾,隻見上面寫着“重守殿”三個字。此牌匾瞧着與魔宮中所有的宮殿都不一樣,似乎是新修的。
走進殿内,斬秋環顧四周,确定無異樣後方才癱坐在床上,卸下一天的僞裝。不過短短一日,卻讓她覺得有幾世那般漫長。
不過疲倦似乎也有益處,那便是她今夜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一夜無夢。
翌日,斬秋是被邬霖叩門的聲音給喚醒的。她醒時看了一眼身旁的靈衫,問她如今什麼時辰。
後者回答:“午時。”
斬秋聽聞一愣,眨了眨眼。
真稀奇,這麼多日了,頭一回睡了個安穩覺竟是身處魔界之時。
正當她想着,門外又傳來了邬霖的聲音:“斬秋上神。”
斬秋起身收拾了一下,随靈衫一起往殿門步去。
殿門打開,邬霖恭順向她施禮,垂首禀道:“殿下請您過去。”
“他眼下在何處?”
“燭月殿。”
聽到這個答案,斬秋略一挑眉。
她原以為按照裘安的性格,替百裡及春找出仙族一事應該不會讓她參與其中。眼下應是早已達成約定,在魔界結界處等她才是,為何會在燭月殿?
待到燭月殿方才知曉,她對裘安的判斷并未失誤,隻是多了百裡及春這個變數而已。
大殿内,百裡及春與裘安二人對面而立,兩人身側還有一個被束着雙手跪地之人。
聽見動靜,二人皆朝殿門望去,隻見斬秋緩緩走來,看着跪在地上那人的背影淡淡發問:“這人是?”
“二殿下找出來的…...”百裡及春率先開口,話聲裡夾雜着一絲鄙薄的笑意,“叛徒。”
“不過本座并不相信二殿下一人說辭,還請斬秋上神一同看看,二殿下是否蒙騙本座。”
言下之意,是讓她也施展召塵術,看看裘安所言是否屬實。
斬秋知曉百裡及春謹慎,并未多說什麼,徑直走到那人面前,正逢他擡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此人瞧着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斬秋在腦海中翻閱了一遍,始終沒憶起此人是誰。索性不再多想,擡手施術。
雙手合力扭轉,指尖散着一道光熱,忽而那光朝上漫去,逐漸化作一縷清風。下一刻,隻見面前跪地之人的胸口,隔着衣襟隐約顯現出一道印符。
“他的确是仙族中人。”
百裡及春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人已經找到,本座亦會守諾,将那三千天兵放回。二位也可以離開了。”
雖然一開始說好的便是如此,可眼下百裡及春當真這般容易得放他們走了,裘安又覺得其中有些蹊跷,卻一時不知是什麼,看向百裡及春的眼裡難免摻了幾許複雜之色。
半晌,他走到斬秋身邊,欲與她一同離去:“走吧。”
斬秋“嗯”了一聲,帶着靈衫随他朝殿門步去。沒走幾步,悄然回首朝百裡及春看去,目光堅韌平靜。
她的眼神在說,不要殺他。
百裡及春亦回望着她,目光深沉,沒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