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擡步走了進去。
安王一來,使得大堂裡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尤其是官位不高的幾位大人,紛紛上前來奉承說話。有幾位原先聽到風聲,卻不太敢相信的大人此時也不由得高看了沈大人一眼,沈大人和陳氏的腰闆都挺直了不少。
還有幾位得到消息更多的,見狀小聲嘀咕道:“聽說沈大人還給鎮北侯府那位下了帖子,莫非今日那位也會來赴宴?”
比起安王,他們更想結識的是那位剛打了勝仗回來,如今聖上跟前的紅人,鎮北侯府的邵世子。
邵世子不喜應酬,回京到現在,他們都還沒見過,他們與沈家交情又不深,來赴宴的,十有八九都是聽着了這風聲。
一人朝門口看了看,道:“我看不會,如今沈家除了沈老夫人和曾經的侯門世家的名頭,還剩什麼?況且你沒覺着如今朝中動向麼,聖上同安王生了嫌隙,邵世子又得聖上看重,我看懸。”
另一人聽了不由發笑,“得了,懸不懸的,以你我的身份還能搭上話不成?吃你的酒去吧。”
幾人暗自笑開,一道進了雅廳。
酉時中,宴席正式開始。
這壽宴不過是借着老夫人壽辰的名頭,老夫人也心知肚明,隻在宴席開始時出來答謝了一番,便找由頭回了院子,沈老夫人走後,席間才真正開始觥籌交錯起來。
沈府這次算是花了大手筆,酒過三巡後便掌上了燈,安排上了歌舞,氣氛層層高漲。
賓客們推杯換盞,大多都還是圍繞着奉承安王去的,安王卻一直有些興緻缺缺,偶爾不鹹不淡地搭上兩句話,身着異域服裝的舞姬上來後,才饒有興緻地看向了台間。
一旁的安氏将這些都看在眼裡,唇角微勾,回頭将阿甯喚了過來。
阿甯正在後方候着,見狀低着頭走上前,福了福身,低眉道:“大夫人。”
“去,給安王殿下添些酒。”
阿甯看了眼還站在一旁的迎荷和碧草,有些疑惑,但不敢多言,應了聲是,端起酒壺垂首走向安王的桌案。
安王的眼神正直勾勾盯着台上舞姬的細腰,回過神來才發現酒杯已然空了,察覺有侍女過來,便順手将酒杯遞了過去。
直到鼻尖忽然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安王才無意地朝旁邊瞟了一眼,随即手下一頓,雙眼放光地盯着倒酒的婢女。
眼前的婢女微垂着眼,濃密纖長的眼睫也掩蓋不住那泛着濕意的清澈瞳眸,兩絲被汗水浸濕的發絲沾在鬓邊,頰上的微紅在燈光襯托下,更顯瑰麗之色。
安王的眼睛都看直了,直到人斟好了酒退下去,那眼神才戀戀不舍地收回去,剛好與關注着這邊的陳氏撞了個正着。
陳氏輕輕一笑,“沈家小門小戶的,下人也多粗鄙,讓王爺見笑了。”
以往這樣的事,安王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自然知道陳氏此語的暗示意味,至此,安王的興緻才真的被挑起來了一絲,客氣的回敬了陳氏一杯。
另一邊的阿甯完全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麼,站回去後便揉了揉額頭,方才休息了一會兒後,頭暈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難受,後背都快被冷汗浸濕了,此時完全是在強撐着,隻想宴席快些結束。
好在之後陳氏沒再使喚她,直到宴席已過大半,桌上的人都多少有了醉意,陳氏才再次将她叫了過去。
“屋裡還是有些熱,阿甯,你去西暖閣一趟,将我前些日子落在那兒的一把雀羽缂絲團扇拿來。”
阿甯也正想出去透透氣,不疑有他,領命退了出去。
不多時,安王的桌案也悄悄空了下來。
陳氏與沈之遙相視一笑,沈之遙給陳氏添了杯茶,笑道:“阿娘果真高明,不過為何要如此安排,直接将人送去安王府不是更好?”
陳氏微微一笑,“你呀,還是小了些。安王生性風流是沒錯,但别忘了他府裡還有個郡主出身,性子潑辣的安王妃。否則那王府裡早就妻妾成群了,哪兒還用得着到外頭。”
不過任那安王妃看的再嚴,也隻能擋住人進府,擋不住人在外頭尋樂子,不少急于上位的人家都曾利用過這一點,所以陳氏才想了這個法子。不過據說這位安王在那事上,還有些不同尋常的暴戾癖好,服侍過的婢女沒幾個活的下來的。
想到此,陳氏像是有些不忍似的歎了口氣,“咱們家本是清流人家,若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願用這法子,若能成了這事,也就算是一舉兩得了。”
阿甯出了正廳,才發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酉時,外頭天已經黑了,陣陣涼風驅散了阿甯身上的熱意,連身上的不适都好多了。
阿甯不敢耽擱,回憶了一下西暖閣的方位便擡步找了過去。西暖閣地方偏的很,過去得穿過花園的假山林,今天府裡下人大多都在前廳,越往西走越是安靜,周圍隻餘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好今夜月色很亮,否則還真瘆得慌。
約莫走了快兩柱香的時間,才終于到了西暖閣,阿甯推門進去,先用火折子點上了燈,随即在桌上榻上尋找起來,可是找了一圈,也沒見扇子的影子。
阿甯輕喘口氣,環顧了一圈貌似有段時間沒人來過的屋子,這時也覺出些不對來了。這西暖閣與大夫人的院子隔了不少距離,且入冬又還早,大夫人怎麼會将扇子放在這兒呢?
阿甯心裡隐約有些不安,想着再找一遍,若找不到便回去問問可是大夫人記錯了,身後卻忽然傳來腳步聲。
阿甯回頭,眸子忽地一震。
安王帶着酒意,雙目極亮地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語氣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聽說,你叫阿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