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遊棄用樹枝串着被扒皮取髒的野兔,放在柴火堆中仔細燒烤。肥嫩的野兔冒着滋滋油光,肉香萦鼻。
大黃狗趴在遊棄身邊,狗爪子百無聊賴的撥弄他破破爛爛的腰帶,然後被遊棄毫不留情的一手拍開。
大黃狗哼唧一聲,換了個姿勢,用後腿蹬了下遊棄。
差點被大黃狗蹬到火堆裡的遊棄:“………………………………”
沒有去理會似乎在鬧脾氣的大黃狗,遊棄專心緻志的将兔肉烤好,随後抓起一把泥土,蓋滅了火堆。
大黃狗不再跟遊棄鬧别扭,直起身子,碩大的狗頭哼哧哼哧的往遊棄身邊湊,掃帚似的尾巴甩成了一個展開的扇子。
遊棄舉着烤肉,安靜的與大黃狗對視。
大黃狗:想吃!
三秒鐘後,遊棄用空着的左手拿起了那把鏽迹斑斑的菜刀。
大黃狗繼續狂搖尾巴:唔汪!
看大黃狗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甚至還不怕死的又往他腦袋邊湊了湊,不怎麼幹淨的狗毛隐隐掃到遊棄的面頰。遊棄垂下視線,一手拿肉、一手拿刀,幹脆利落的将兔子一分為二,一半繼續拿在手中,另一半則甩在了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大黃狗扭頭看了眼地上屬于自己的那一半香噴噴的兔肉,又看了看遊棄,眼中似乎劃過一絲幽怨。随後,它扭頭跑向兔肉,将其叼在嘴裡,又轉身湊回遊棄身邊。
遊棄:“………………………………”
大黃狗的身子暖烘烘的,靠着十分舒服,但遊棄卻很不習慣這種跟活物相互依偎的感覺,秀氣的眉毛皺了皺,卻最終沒有将它推開。
——畢竟,兔子是這隻狗獵回來的,對于自己的“恩人”,遊棄的容忍度勉強提高了一點。
雖然上一世,這隻狗與自己有仇,但上一世的仇,遊棄已經在打斷那條狗腿的時候一報還一報了,至于接下來的恩恩怨怨,遊棄心中自有決斷,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靠着大黃狗,遊棄低頭咬住兔肉,一邊細細慢慢的咀嚼,一邊思考自己的“重生”。
那不知名的老者說,自己被衆生排斥,是由于天煞孤星、命中帶衰,而重來一世,老者将其扭轉為福祿雙全的命格,希望自己能夠體會世間喜樂。
至于大黃狗對于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便恰恰印證了老者所說之語。
上一世,自己貓憎狗嫌,大黃狗一看到自己就恨不得撲上來咬他一口;而這一世,大黃狗一聲不吭,還幫他獵了隻兔子果腹,主動親近。
天煞孤星與福祿雙全,當真天差地别。
然而,遊棄心裡卻沒有任何歡喜的感覺,隻覺得命運可笑、天道不公。他根本不感謝老者自說自話的贈予,甯願自己依舊是那個孑然一身、銅皮鐵骨的天道棄子,也不想當什麼被萬衆寵愛呵護的氣運寵兒。
隻可惜,勢比人強,比之那不知深淺的老者,初初飛升的遊棄簡直就像是柔弱稚兒,沒有半分還手之力,所以,他隻能被老者安排着改換命格、重入輪回,感受什麼狗屁的人間真情。
下意識的,遊棄擡起一隻手,捂住自己缺了一條肋骨的左胸,眸中戾氣一閃而過。
大黃狗似乎感受到危險,猛地站起身子,豎起耳朵,警惕地四處張望。
片刻後,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它不由得困惑的歪了歪腦袋,看向遊棄,油汪汪的狗嘴蹭着他的肩膀拱了拱,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麼生氣。
身上原本就不幹淨,此時又被蹭了一身油的遊棄:“………………………………”
吃完兔肉,又休息了片刻,遊棄終于感覺有了些力氣。他将大黃狗往旁邊推了推,拎着菜刀站起身,準備繼續進入村邊的樹林覓食——雖然這一頓是吃飽了,但還有下一頓、下下頓,曆經坎坷的遊棄極善于未雨綢缪,絕不将事情放到最後才做。畢竟,就他那要命的命格,無論做什麼,都十之八.九會出現預料不到的阻礙。
大黃狗被推開,懶洋洋的翻了個身,四條狗腿掙紮了一下,似乎想要跟着起身,但吃得飽、太陽又暖洋洋的,它實在懶得動彈,象征性的動了動,就繼續閉眼睡覺。
遊棄也沒有去管這隻狗,他将菜刀插進腰間,走出了院門,沒走兩步,就遇到隔壁的嬸娘。
這位嬸娘叫什麼,遊棄已經不記得了。畢竟他是修者,壽元漫長,當他飛升之時,已然滄海桑田,如今這群村人早就成了累累白骨。
看到遊棄,嬸娘下意識皺了下眉,畢竟人類與動物不同,早已形成的觀念很難在一朝一夕間改變。
隻是,看遊棄瘦瘦小小、髒髒兮兮的模樣,嬸娘眼中的情緒最終還是定格在了憐憫上,躊躇片刻後迎了上來:“怎麼,遊棄,你這是要出去做什麼?”
嬸娘第一次主動跟遊棄說話,表情和語氣都有些僵硬,努力做出慈愛關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