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柏山赤地千裡,荒涼遍野,一覽無餘。
沈恕不知山海宮弟子何時會卷土重來,臨走前特意下了一道禁制,封住樂柏山,隻出不進。
可這位丹霄散人的仙府卻并不好找,沈恕背起裴子濯跑了半個山頭,入目皆是頹垣廢址,更别說人能住的房子了。
他果然應該回趟極陽宮,找司命好好看看天命白簡裡寫的丹霄生平。
身後的裴子濯虛弱不堪,全憑一口仙氣吊着,時不待人。沈恕索性就不找了,他幹脆地停下腳步,從玲珑袋裡召出玄機傘,将其當空一抛,幻化為自己曾經所住的小樓。
這是他飛升前在四方閣修習時住的,小樓雖不大,但門禁咒篆五髒俱全,二層屬陰儲藏法器靈藥,一層隻有一張軟塌,用于住人。
沈恕推門而入,将虛弱的裴子濯放在床上,引出神識掃過他全身。
身上那些看似吓人的外傷渡了一層仙氣就治好了,最令人頭疼的是裴子濯斷裂的麒麟骨。
修士的仙骨與修為、仙途等機緣息息相關,世間修士甯可自斷金丹也不會毀仙骨,金丹破裂尚且有術能補,但仙骨斷裂可謂回天乏術。
幸而,沈恕在帝君仙府閉關修習時看過幾本古籍,裡面詳盡介紹了如何修補仙骨,無非就是兩點,銜接與修養。
而他本就是單火系靈根,體内還有紅蓮真火助益,銜接仙骨十拿九穩,隻是後續修養還需價格不菲的靈丹仙藥相輔……
他歎了口氣,隻怪自己飛升前沒在四方閣存下些基業,搞得現在如此窘迫。别無他法,沈恕隻好打出一張傳音符送到天界,拜托好友相助。
許是斷骨之痛難忍,裴子濯呓語了一聲,似有轉醒之意。
沈恕忙不疊地走了過去,搬着長凳坐在他對面候着。
裴子濯蹙起高眉,似是被夢魇住,臉色十分難看。他悶着一口氣,止不住的發顫,就當沈恕要探手過來之時,裴子濯猛然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陰氣沉沉的焚魂塔,而是一張披着日光的素白色帷帳。
裴子濯微愣了片刻,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一仙子般的美人給救了。
“你醒了?”一清朗的少年之聲在裴子濯耳側響起,帶着關切道:“皮外傷都幫你治好了,你把麒麟骨給我,我幫你修補。”
此話何其冒犯,仙骨乃是修士最隐秘之物,先不論修補一事真假,他現在身無長物,手邊隻有此物防身,怎能輕易給人。
若不是剛救了他,他定要懷疑此人圖謀不軌。
裴子濯扭過頭來,本打算說些擠兌的話。可當他看見沈恕那雙清澈的桃花眼時,卻像中了魔怔一樣,竟覺得仙骨給這人也無不可。
這想法實在太過荒謬,裴子濯心神一靜,軟下話來問道:“我看你年紀不大,修為也不錯,但修補仙骨并非易事,你已救我這一命,日後裴某自當奉還。”
活了兩千多年,還被人說年紀不大的沈恕狠狠地傷了心。
他當年還是特意壓了幾年等到十七八歲才築基的,奈何長得小,仍是一副少年模樣。
果真如人所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嗎?
現在變換相貌肯定是來不及了,沈恕眼睛一轉,便請出紅蓮真火祭在指尖。
真火呈蓮花狀,通體赤紅搏動,強勁非凡,宛如一顆跳動地心髒,散發着活力與熾熱。
“認識他嗎?”沈恕半是炫耀,半是正名道:“你見過哪個年輕人能收服真火的。”
裴子濯一訝,他着實沒想到此人竟能駕馭真火,其修為應在化神期之上,或許都會趕超自己巅峰之時。
救人一次算是好心,可願用紅蓮真火耗費自身靈氣來幫人,可真是太奇怪了。裴子濯記性不錯,自認二人沒見過面。不免尋根究底,這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确是厲害,道友莫怪我内心存疑不吐不快,敢問你我素昧平生為何要傾力相助?”
沈恕眨了眨眼,竟被問懵了,有人幫忙救命不是天大的好事,為何還要追問原因,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為了還錢吧。
他擡眼看向倚在床邊的裴子濯,那人松垮垮地靠在床上,揚起恣意的眉目,嘴角挂着笑,放肆地打量着他。
這模樣絲毫不像重傷在身處于弱勢,端是個肆無忌憚的主,卻莫名讓沈恕覺得心跳一快。
許是因為在天界養得太久,又或是第一次接任務下凡,他腦袋一抽道:“因為,你好看。”
說罷,沈恕後知後覺,臉騰得一紅。
太太太太丢人了,明明有那麼多借口可以搪塞,自己怎麼就順嘴說了個最讓人誤會的。
裴子濯的确長得不錯,劍眉斜飛,眼窩深邃,一雙瑞鳳眼含笑打量着人,頗有種金玉其外的浪蕩感覺。
裴子濯眉頭一挑,見那人窘迫的不成樣子,覺得十分有趣,還想繼續逗逗他:“美人,你莫不是看上我了?隻可惜我現在一無所有,跟着我豈不是要苦了你。”
沈恕滿臉羞慚,連被叫做美人都沒來得及反駁,他連連擺手,試着為自己找補道:“我說錯了,不是因為好看。是因為,因為你長得像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