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微愕,他不曾記得自己與滄陽派有過交集,再者他避世已有幾百年,修界于他傳聞本也應剩下不多,怎麼引得詹天望記憶深刻?
“沈恕?”裴子濯饒有興緻地轉過身來,狀不經意地問道:“在下記得一雲兄自稱沈恕故友,想來也會對他格外熟悉。”
“你認識沈恕!”詹天望激動地差點撲上去,他惶急道:“你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嗎?是不是如傳言一般英氣十足,不怒而威!”
這是從何處聽來的訛傳?沈恕揉了揉眉心,連聲道:“他不是這樣,聽聞他遇瓶頸已閉關多年,你怎麼對他印象頗深?”
詹天望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臉上閃過一絲紅暈,有些羞意道:“世上有哪個劍修不仰慕沈仙師,他天賦高,修為好,為人仁善,心如菩提,曾舍千金濟萬民,割血肉治時疫。錦清山腳下至今都立着沈恕仙師的石像,他也是唯一一個還未飛升便有廟宇的修士了。”
沈恕是第二次從他人口中聽到自己還未飛升,已是見怪不怪,卻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為自己設了石像。
他心中漠然半刻,想起當日的升米之恩,鬥米之仇,原以為那些百姓會因此恨慘了自己,誰想到竟還有人會念及舊恩,不免怅然。
“他……隻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沈恕斂眸道。
詹天望卻深以為意,連聲贊道:“若換做是我,怕也不會如沈恕仙師一般大方。”
“那年遇兖州大旱,餓殍遍地千裡,神州一片死氣。有多少走投無路的百姓去求各大仙門恩典,可他們都以福禍天定為由,搪塞過去,罔顧人命。實際上就是怕沾上俗世因果,壞了自己的機緣道行。隻有沈恕仙師願親臨神州,施法降雨,買糧救人,又将自家仙丹靈藥盡數奉上,做盡了善事。若我有一日也能如沈恕仙師這般名揚天下,也就不會被父親……”
詹天望及時地掩住了嘴,咳嗽了兩聲,轉臉看向沈恕道:“等降服了祖巫,你……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沈恕仙師?”
沈恕:“……”
這任務做得真是不虧,平白無故竟多了個堅定的擁趸,沈恕本該欣喜,隻是自覺與傳言中的不怒而威相差太大。
莫不是自己在别人眼裡其實也是有幾分威嚴所在的?他不免天馬行空,且急于求證,便側目看向詹天望,躊躇半晌才道:“你覺得我夠不夠氣派?”
“啊?”詹天望撓了撓耳朵,面前的張三水貌如芙蓉,眼若繁星,身量也不大,隻覺得清新脫俗,與氣派二字所指毫無相關。他雖不知張三水為何發問,但不至于直言傷人心,便含糊道:“你倒是有少年氣概,若論氣派……談不上。”
沈恕收回視線,淡淡道:“沈恕閉關概不見人,恕我無能為力。”
詹天望撇了撇嘴,嘀咕道:“小氣。”
“……”
說着話的工夫,祖巫又戴回了面具,原本的高官厚祿,隻因一副皮相被指給了他人。祖巫或早已料到,便主動請辭,說自己舊傷頑固,無法繼續為國效力,還望陛下體恤,準許自己回鄉養傷。
晏朝皇帝倒是懂得順水人情,當衆賜予祖巫百兩黃金,擇日便打發他回了青海縣。
“險些賠一條命就換了百兩黃金?太不值了。”詹天望惋惜道。
裴子濯雖笑着,但話裡帶刺道:“滄陽派少主就是見過世面,想必這百兩黃金都不足你一身護體仙衣值錢吧。”
“那是自然,我這仙衣是……不對你什麼意思?!”
眼看二人又要互嗆,沈恕站上前,擋住詹天望噴火般的視線,半是祈求半是埋怨道:“他自小長在滄陽派,哪裡知道凡事俗物,你快别逗他了,一起留意盯好祖巫。”
“你倒是護着他。”裴子濯深深地看了沈恕一眼,便大步向前,追随記憶掠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