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地鐵上,梁姿剛進車廂就聽到了司機的廣播:“作為安保措施,香榭麗舍站被關閉,下一站,榮軍院。”
梁姿咬了咬下唇,八成是香街出事了。
她從包裡找出手機想要查查新聞,清澤的微信赫然出現在眼前,是半小時之前發來的——
【梁老師,周六幾點見?】
梁姿思忖了片刻,回複道:【不好意思,我在外面,十五分鐘之後你方不方便接個電話?】
終于收到了等候已久的消息,清澤合上了手裡的書,坐在卧室的沙發裡,松了口氣。
然後又盯着手機屏幕,眉頭微蹙,琢磨了整整兩分鐘。
他回:【方便】
十五分鐘之後,梁姿準時打了語音通話過來。
“Allo?”
空蕩寂靜的房間裡響起一道女聲,是梁姿特意用法語跟他說“喂”,第一個音節拖長,第二個音節又結束得很快,語氣輕盈,聽上去有點俏皮。
清澤問道:“梁老師晚上十一點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兒?”
他看着牆上色彩絢麗的抽象畫,聲音似在調笑,眼裡卻沒什麼笑意。
他大概猜得到梁姿這通電話的來意。
那天在車裡,她就不想答應他。
梁姿略帶歉意:“不好意思這麼晚打給你,我覺得電話裡說比較方便。”
清澤聽見這句話,本就清冷的眸色又黯了幾分。他抿了抿雙唇,沒出聲。
梁姿繼續說道:“我想問,清老闆周六是一定要去盧浮宮嗎?去蓬皮杜欣賞一下現當代藝術行嗎?我記得你那天好像也說了想去蓬皮杜。”
清澤握着電話,僵直的身體終于有了點動靜,那雙眼睛的弧線逐漸溫柔,唇角慢慢漾出了笑意。
他用食指點着手裡的書封,一下一下,節奏越發輕快。
聲線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平穩,“那梁老師為什麼要去蓬皮杜欣賞現當代藝術?”
梁姿回答:“因為和我的論文有點關系,今天收到了導師的郵件,讓我去翻翻檔案,蓬皮杜裡正好有一些在展覽,所以想問你去不去。當然,如果你很想去盧浮宮的話,我還是可以陪你去的。”
清澤的一雙桃花眼無聲地彎成了月牙。
他語氣随意,“我都可以。”
梁姿:“那就去蓬皮杜了?”
“好,”清澤問她,“所以梁老師研究的是法國現當代文學?”
“嗯,超現實主義文學,主要研究詩歌。”
清澤又是那副揶揄的口吻了,“梁老師知道我現在想問什麼嗎?”
梁姿在那邊笑出了聲。
她小聲嘟哝,似有不滿,“真的是真的,怎麼把我說的像詐騙犯一樣。”
這一下,清澤的長指點在書上,再也沒擡起來。
過了兩秒,他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嗯”。
梁姿:“但是我要提前聲明,我沒有蓬皮杜的年卡,所以咱倆得每人斥14歐的巨資。”
“金額确實有點大,可能要麻煩梁老師幫我先墊上。”
“可以,”梁姿說道,“我請你去。”
清澤順水推舟,“那我就請個晚飯吧。”
梁姿:“也行。”
“有不喜歡吃的嗎?”
“沒有。”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結束了通話。
清澤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邁着長腿去了衣帽間。
——
周日是個合格的春日,天空澄碧如洗,暖風拂面,午後的燦爛陽光勾得人微微發燥,瑪黑區的一些年輕男女早就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夏天的T恤短褲。
梁姿遲到了五分鐘,從地鐵站一路疾步趕過來,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她站在蓬皮杜的外面排隊安檢,一邊等着,一邊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兩節纖細手臂。
梁姿今天穿了件寬松的白襯衣,下擺紮進高腰牛仔褲,踩了雙黑色平底鞋。出門前,她描了眉毛,塗了口紅,戴了一對細小的金色圓環,還有她的金絲眼鏡。
梁姿一進大廳就看到清澤了。
男生高高瘦瘦的,穿着白色衛衣和黑色長褲,背了個黑色的斜挎包。他站在紀念品商店門口,身姿筆直,雙手抱臂,臉色平和,沒有一絲不耐煩。
看見梁姿走過來,他揚唇一笑,擡起胳膊跟她招了個手。
梁姿在清澤面前站定,稍稍仰頭對上他的視線,“不好意思,遲到了五分鐘,因為正好錯過一班地鐵。”
清澤莞爾,“沒關系,我也剛到。”
梁姿問道:“你沒買門票吧?”
清澤的兩隻手插進褲子口袋,微微俯身看着梁姿,眼裡笑意漸深,嗓音低沉:
“說到做到,當然沒買。”
距離縮短,梁姿又聞到那縷讓人着迷的香味了。
氣味清清淡淡,她也淺嘗辄止。
梁姿點點頭,語調如常,目光從容,“好,我現在去買。”
心跳卻快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