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辛苦了…”梁姿閉着眼,呓語似地咕哝道,“那你什麼時候會再來巴黎呢……”
電話那頭的清澤足足沉默了五秒鐘。
他開口:“等我忙完,大概六月底七月初,好嗎?”
接近于哄了。
可是梁姿沒出聲。
清澤等了幾秒,低聲叫她:“梁姿?”
依舊沒回應。
電話還在繼續,清澤的耳朵貼緊聽筒,聽見了一道微弱的呼吸聲,均勻而綿長。
梁姿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澤輕聲說道:
“Goodnight.”
結束了通話。
梁姿一直睡到了十一點。
醒來之後,她給清澤發了個消息:【昨天晚上我好像說到一半就睡着了,對不起,最近太困了】
清澤沒有回。
梁姿出門遊了個泳,回到家,發現導師已經回她郵件了。
她才快樂了一天。
郵件内容不短,梁姿細細看完,心裡的石頭安全着陸。
反饋很不錯,導師和她的預估一緻,大綱有一些小問題,以後再慢慢完善,現在進行中期評審絕對沒問題。
于是,梁姿又着手聯系兩位評審老師,一位是同系的教授,梁姿讀研的時候上過她的課,人有些嚴格,另一位是高師的教授,她隻在講座上見過一次。
四行的郵件,梁姿寫了二十分鐘,她反複檢查,确定沒有任何語法錯誤之後,點了“發送”,并抄送了導師。
一直到晚上九點,她終于收到了清澤的回複:【沒關系,梁老師好好補覺,我七月初會去巴黎,去之前告訴你】
梁姿點點頭,七月初。
可是她七月初的時候正在西西裡曬太陽。
她隻回了一句:【好的】
梁姿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的绯紅晚霞,想起了王雨薇昨天說的話:所以就是沒那麼喜歡。
這麼理解也可以。
可她原本的意思是,到目前為止,決定權其實不在她這裡,或者說,她隻有喊停的權利。
但是她還不想停。
學年評審定在一周之後。
梁姿在評審的前一天認真地準備了可能會問到的問題,畢竟這次她要面對的不是她親導師,她可以在她導面前丢人,但是她不想在别人面前給她導丢人。
好在評審進行得很順利,兩位老師熱心又和藹,多以鼓勵和誇獎為主,提出了一些小意見。
總之,兩位教授一緻認為她的提綱很成熟,可以動筆了。
梁姿微笑着點頭:“好的,我會開始寫的。非常開心今天能和您二位交流,謝謝您寶貴的建議,我會和Madame Dubois再讨論一下。”
心裡想的是:還沒到博三,寫什麼寫。
教授一:“姿,我應該發對音了吧,我也很開心和你交流。我為你這兩年的成果感到高興,也祝你在接下來的學年中繼續努力。”
教授二:“我也是,你的大綱太有趣了,希望你能做出很好的成果。現在我們要請你先行離開,我們要再讨論一下,填個表格。你不用擔心,我們當然會給你通過。”
梁姿道了聲謝,起身離開。
她走出教學樓,站在學校内院的石闆地上,擡頭看了眼正對面的索邦小教堂。
圓頂之上,天空湛藍,陽光純粹。
她的夏天開始了。
——
七月份的西西裡島像個大烤箱,往陽光底下站一會兒,人就要被烤幹了。
下午四點,梁姿一個人躺在民宿的床上看小說吹空調。這種天氣,她在外面待五分鐘都是煎熬,但安凝已經在院子裡跟鄰居家的大金毛玩了一個多小時了。
這是她們在卡塔尼亞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們會去陶爾米納住兩晚。
今天原本的計劃是爬火山,兩個人甚至在行李箱裡放上了登山鞋,但是天氣實在太熱,梁姿和安凝決定不為難自己,在民宿裡休息一天。
梁姿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想起來她上一頓飯還是十點鐘的早飯,在劇院廣場的露天咖啡館裡吃了一個圓圓胖胖的橙香黃油面包,喝了一杯卡布奇諾。
她饑腸辘辘地從床上爬起來,去廚房洗了一碟子櫻桃,又端着碟子躺回了床上。
櫻桃又大又甜,是梁姿上午跟着安凝逛海鮮市場的時候買的,一歐一大袋,和巴黎的物價有天壤之别。除了櫻桃,安凝還買了鮮蝦、黃魚、羅勒,打算晚上在民宿裡做一頓海鮮。
梁姿吃了顆櫻桃,腦子裡開始想象大蝦的味道。
開始懷念青島的味道。
她看了眼手機。
今天7月1号了。
她和清澤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半個月之前,他跟她說七月初會來巴黎。
到底還來不來?
他再不來,她就要回國了。
酸甜的果肉被吞下去,隻剩下櫻桃核被梁姿含在嘴裡,被她的舌尖吮了又吮。
算了,愛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