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不屑落在許唯一身上,此刻,她像是被物化的廉價商品,任由人評頭論足。
她聽見他說:“你想要見她?好啊,我不攔你,你要是有那個本事,自然能見到她。”
“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肖想你配不上的東西,如果不是一時心軟,你這樣生在爛泥的東西,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裕霖的人生中。”
許唯一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唐家。
她機械地摸出手機,不斷的重撥,一次、兩次、三次,手機中傳出來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眼淚啪嗒一下落了下來,砸在手機屏幕上,暈出五彩斑斓的光暈。
結婚?玩玩?
她不信。
唐文臣說的那些,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雨終于落了下來,淅淅瀝瀝,砸在車窗上,沖散了蒙蒙的灰塵,留下連綿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正如唐文臣所說,她找不到唐裕霖。
這個世界太大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便被襯得格外薄弱,一旦失去聯系,再想要找回來,便格外的艱難。
所以她拼了命的想要站在聚光燈下,隻要鏡頭再多一點、知名度再廣一點,那麼無論唐裕霖去了哪兒,總能看見她的吧?
她不相信姐姐會不要她,固執到近乎偏執地認為隻要姐姐看見她,就會回頭把她撿回家。
這一等,便是三年。
許唯一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風吹起了窗簾,外面烏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明。
也不知道是怎麼睡得,她從床沿邊滾到了中間,兩床被子的邊緣疊在了一起,被子下面,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暖烘烘的,讓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等待是漫長的、難熬的,但萬幸,都過去了。
她苦苦等待的人已經回到了她的身邊,至于旁的,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醒了之後便難以再睡着,精神越發的清醒,她偏頭,借着昏暗的天光近乎貪婪地注視着唐裕霖。
直到此刻,許唯一方才卸下所有防備,流露出眷戀依賴的神情。
她是迷途的航船,直到燈塔重新亮起才找到回家的方向。
“姐姐。”她輕聲念叨,微弱的聲音像是晨間的薄霧,散在清風中,“好想你。”
*
許唯一垂着眼,挂在眼睫毛上的水珠顫了顫,順着滾落了下來。
她的表情呈現出一種漠然的空白,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隻是在單純的發呆。
人在獨處的環境中總是容易走神的,許唯一也不例外。
花灑已經被關上,但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緣故,水源沒有在第一時間被切斷,淅淅瀝瀝的落下來,砸在地闆磚上,遮掩住了外頭的聲響。
許唯一扯過浴巾把自己包起來,還沒來得及處理濕哒哒的頭發,就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一聲:
“砰!”
淋浴間的門被突然推開,來人力道很大,鉸鍊開到了極緻,使得門闆直接撞到了牆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許唯一從遊神的狀态清醒過來,她回頭看,臉上顯露出愕然的神色。
唐裕霖神情呆滞,一雙眼卻被驚惶盈滿,她的唇微微顫抖,呼吸也跟着錯亂,淺色睡衣下的胸膛起起伏伏,昭顯出不平靜的内心。
淋浴間地闆上的水浸透了她沒有穿鞋的腳,腳趾頭因為涼意而不自覺地蜷縮,她本人卻毫無所覺,眼也不眨地盯着許唯一,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會發現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她在劇痛之下的一場幻夢。
她眼裡的恐慌太過強烈,讓許唯一忘了言語,就這麼呆呆地報以回望。
關在狹小淋浴間裡的熱氣流竄,皮膚上的水汽蒸發帶來陣陣涼意,許唯一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問:“怎麼了?”
她的聲音微啞,帶着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與憐惜。
她從未見過唐裕霖露出這樣的神色。
過往的記憶中,唐裕霖總是充當着保護者的角色,體貼、周到、無所不能。
在某些時候,她其實也期盼過,盼望能夠瞧見姐姐脆弱的一面——她想成為姐姐能夠依靠的人。但直到分開,許唯一也不曾有機會成為那個能夠讓姐姐卸下完美外殼,足以全身心依賴的戀人。
眼下,她終于看見了。
失魂落魄的唐裕霖,像是精緻易碎的瓷器,稍不留神便會分崩離析。
許唯一并沒有感到滿足。
心一抽一抽的疼起來,她想,比起瞧見破碎的唐裕霖,她還是更想仰望如明月般不可攀折的姐姐。
“我,”唐裕霖率先清醒了過來,她望着衣冠不整的許唯一,耳垂漸漸染上了粉紅的顔色,眉眼間浮現出懊惱的神色,她掙紮着,袒露了自己的軟弱,“我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