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過,嬌杏便将自己的貴重物品以及甄費早些日子送過來的身契和自己的戶籍證明,以及二百兩銀子收在了空間裡,又抽空去書肆買了許多紙筆和一套文房四寶,又去定了書桌,然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甄府一家依依不舍的目光裡包袱款款地去了蟠香寺。
寺廟裡的日子頗為無趣,尤其是沒有肉吃。原先不覺得,畢竟三五天便能吃到一次肉,嬌杏對于肉食也沒有多大的偏愛,可是在寺廟裡連續茹素半個月後嬌杏隻覺得嘴裡淡出個鳥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下了大雪,夜裡萬籁俱寂,嬌杏不時能聽到雪壓壞了樹枝、竹子的聲音。她眠淺,雪團忽然“嘭”的一聲砸下,有時候會帶着樹枝壓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簡直叫人難以入眠。白日山下的農戶的新鮮果蔬也沒送上來,空氣冷得可怕,寺廟的人氣兒也冷得可怕。沒有人陪着說說話的日子簡直叫人難以忍受。
又因為大雪,沒有一個人來上香,嬌杏每天看着這些面孔,已經認得許多大小尼姑的臉了。可是許是這是正經寺廟,裡面的尼姑也不少是一心出家的,又或者靜玄師太和她們不是一個派系,總之,整個寺廟裡面,除了那一天見到的兩個小尼姑,其他人對嬌杏都十分冷淡。
這種日子頗為無聊又無趣,嬌杏隻好跟自己玩。她跟着靜玄師太做早課的時候多半在修煉,她本身對于佛教也不是太感興趣,靜玄師太教,她便聽着,但是她對于佛教經典精義等的興趣始終不如中醫。白天修煉了,夜裡睡不着,她也不想修煉,便開始記錄一些自己記得的關于穿越之前的事。
她很怕,很怕有一天自己忘記了自己來自哪裡,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自己以前學的知識,怕忘了很多很多,她有事沒事就記下,甚至包括自己看的小說。她想到哪兒便記到哪兒,然後分門别類的放在空間裡,也不裝訂成冊,就當練字了。
二月初的清晨,嬌杏用過稀飯便跟着靜玄師太做早課。山門忽然有被敲開的聲音,約莫半刻鐘,一個小尼姑領着一個侍女模樣打扮的人和一個女童到了靜玄師太面前。
那個侍女不過十七八的年紀,忽然被主家發配到金陵的寺廟來,她很是不忿,連帶着對這靜玄師太也沒個好臉色。
而她懷裡抱着的女童身着缟素,臉色蒼白,身子羸弱,頭上還簪着一朵白花,顯見是在守孝。她看上去很不安,很迷茫,嬌杏忽然像是看到了初入甄府時的自己。隻是那時候的自己比她更複雜,她不敢表現得太多,内心隐藏的情緒太多,可是她那時最大的情緒也和這個小姑娘一樣,不安和迷茫,以及渴望穩定。
嬌杏一遍心疼地打量着小姑娘一邊聽着侍女對靜玄師太交代背景,大約她擔心自己的小主子在寺廟裡受到欺負,所以言語裡多有威脅。
聽着侍女的話,嬌杏對于小姑娘有了初步的了解。
可憐的小姑娘正是妙玉,她剛剛失去了母親,如今家裡的後院是小妾做主,她便被小妾送過來了,說是為了完成嫡妻“姐姐”的遺願。
再看這侍女,雖然對靜玄師太多有不敬,但是對妙玉還是很照顧,嬌杏忽然明白她為什麼會對師太那樣無理了,她怕是以為師太是和那個小妾是一夥兒的吧?
靜玄師太則安撫侍女,說道其實送妙玉過來是嫡妻生前的安排,又介紹了嬌杏,是妙玉的師姐,以及她多會照顧人等,總之請她安心雲雲。最後妙玉被留在的蟠香寺,而侍女因為不是出家人不好在寺廟裡常住,便被主持安排在寺廟不遠的民房裡住下。
妙玉則到了嬌杏的懷裡。
靜玄師太:我一個行将就木的老尼姑抱着孩子不像樣,怕抱不穩。
嬌杏:難道我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抱着孩子就很像樣了?
靜玄師太:你可是有妹妹的,這可是你師妹。
二人一番眼神交流,結果就是妙玉在嬌杏的懷裡。
看着眼前這個小姑娘,再結合侍女說的話,嬌杏不由得給自己腦補了五十萬字的恩怨情仇:嫡妻生的嫡女被小妾弄去了寺廟,然後嫡妻被在後宅鬥争中喪生,嫡女就被送到寺廟裡面一養十多年,到了出閣的年紀才想起接回家送去嫁人。而嫡女又因為在寺廟裡沒有接受很好的教育,也沒有被很好的照顧,一朝喪生,再睜眼,已然是來自于未來的或者重生的靈魂。然後鬥繼室鬥小妾,自己嫁了個郎君鬥婆婆鬥妯娌。
嬌杏随便一想想都覺得古代嫁人好可怕,還是不嫁人的好。
可是,這裡是紅樓,嬌杏想的劇本不對。
那侍女也是個烈性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山,收集了一些小妾殘害主母的證據交到了男主人的手裡,男主人一怒之下将小妾送官了,可是男主人自己也病得不輕,他迅速将自己的後事安排好,将妙玉的以後以及諸多财産安排好,然後一病而去。那侍女可以說是妙玉唯一的親近人了,可是那侍女押着屬于妙玉的諸多财産送到妙玉面前,自覺已經給女主人報仇後,又見妙玉在嬌杏的照顧下活得很好,便很安心的自盡在女主人的墳前。這是後話。
眼前的景象嬌杏有些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