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忙道:“姐姐先看看我家饅頭再說嘛。我家饅頭跟别人家不一樣,是正宗的北方饅頭,一斤面粉隻做得出五個,現在面粉多貴啊,我們吃一個頂别人三個呢,扛餓得很。”她掰開一個:“您看我們的饅頭氣眼也小,都用的最紮實的料,不像那面包蛋糕,膨軟是膨軟,捏緊了還沒有半個拳頭大,不扛餓。不信您嘗嘗。”
那姑娘接過饅頭嘗了嘗:“是不大一樣,這個饅頭怎麼甜絲絲的?你是放了糖嗎?”
春妮笑而不語,這就是北方饅頭和南方饅頭的差别。北方饅頭的甜味全都是麥芽糖激發出來的,屬于越嚼越有嚼勁,越嚼越甜的那種。南方饅頭花樣多,喜歡加糖加奶,甜是夠甜了,味道卻嫌不夠豐富。
“那我買一個吧。”不知不覺,姑娘吃完了春妮掰的那點饅頭,有些不好意思。
“來點泡黃瓜嗎?”春妮揭開泡菜壇子,一股酸香味撲鼻而入。她看着姑娘猶豫的神色,補充道:“免費的。”
“那給我來幾塊。”姑娘眼睛一亮。
“好嘞!”
春妮望着她小跑的背影微微一笑,她選擇這個時候到這裡賣,就是賣給這些趕着上班,沒時間買早點的工人們。隻有他們這樣小有資産,又需要吃飽喝足幹重體力活的高薪階級才會不計較價錢來買她的饅頭。
當然,她的饅頭賣這個價錢也是一分錢一分貨。春妮有信心,隻要有人買了第一回,他們一定會回來買第二回。
春妮對工廠裡探頭看過來的保安們和氣一笑。
第一天做的五十個饅頭雖然在女工們上班之前隻賣掉了一大半,春妮也很高興,她本來做好了最差一個都賣不出去的準備,這已經是個相當不錯的開局了。
回去的時候,春妮繞到碼頭,将剩下的十來個饅頭都賣給了那些蹲在那裡等活幹的腳夫們。
這些大饅頭其實更受腳夫們的親睐,這兩年海城擠滿了從全國各地逃難來的難民們。尤其是北方淪陷之後,很多人逃到海城來找不到工作,淪落到碼頭當腳夫的比比皆是。
比起紗廠那些本地女工,春妮做的足工足料的大饅頭更得他們的心意,一個人能吃三個下去,再加上鹹香下飯的泡黃瓜。有腳夫戀戀不舍:“姑娘,你明天還來不?”
明天麼?
春妮瞅一眼正往這頭走來的小混混,笑笑:“明天再說吧。”
擔着空筐回去的路上,春妮算了一筆帳,她買十斤面粉花一塊八,這五十個饅頭賣了三塊錢,光早上這一趟,毛利就有一塊多錢。現在黃瓜正當季,一毛錢能買四五斤,做泡黃瓜更不費多少錢,何況泡黃瓜的水可以反複泡制。就是一天隻出這一趟攤,除掉房租等開銷,也盡夠她姐弟兩個吃喝還有剩。
春妮這兩天打聽得很明白,就是在紗廠當拿摩溫,一個月的薪水都不一定有三十塊呢。她做做饅頭就有這麼高的毛利……這生意太做得了!
春妮幹勁滿滿,趕在晚上八點鐘,白班紗廠女工下工前,她又做十斤饅頭挑了過去。
晚上的生意比不上早上,女工們要麼是吃了飯來上的工,要麼回家有飯吃。但夏天晚上出來散步的人多,敢在附近擺小吃攤的,可隻有她一個人。春妮蹲了一兩個鐘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十點鐘之後也賣得差不多了。
就是這個時間,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春妮擡頭望望天色,想起回去的路上有一段沒有路燈,心裡有點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