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鄧便明了了,“先去趙員外家。”
官差親自來,趙員外隻得出來拜見,他早就得知潘鄧到來,也預料到有今日,卻也不見慌亂,笑臉相迎,“早不知潘押司來此,有失遠迎,還望潘押司恕罪,潘押司可真是年少有為呀……”
潘鄧也不和他多寒暄,直截了當,“今日我見趙員外家人在村中那無主的田内耕種,那田産的主人如今逃去梁山落草,田地荒置,官府如今還沒拍賣。可是趙員外願意直接贖田?我倒是可以從中轉圜一二,叫你家直接買下便是。”
趙員外的笑容僵在臉上,什麼買田!那田從來就是他自家的!
趙員外吩咐下人,“去把老爺給貴客準備的禮物拿上來。”
過了一會兒,那家下人提了一個小籃子上來,趙員外接過,笑眯眯的送到潘鄧手上,“潘押司,這是咱們竹口村的土法糕點,雖不如那大地方的精緻,也有些趣味。”
潘鄧接過那一欄糕點,拎着小籃子沉甸甸的重量,心裡門清,嘴角勾了一下,把籃子又重重放回了桌上,叱道:“趙員外,我也不瞞你,你搞這些小把戲,當我是來找你麻煩的?我是來救你的命的!”
趙員外睜大了眼睛瞧他。
“你們這些大戶搞出這麼多花樣來,變着法的少繳稅,村裡的稅額都落在貧民身上,逃了多少稅!和官吏聯合着弄出多大的麻煩!緻使貧民殺官落草,為的你們少教那兩個錢,連累大人本任的政績!連東平府都會被治罪!”
“搞出這麼大的民亂,既然你們不念着老父母的好,執迷不悟,到處惹是生非,也别怪府尊大人決心整治你們,這次就拿你們在府裡做個表率!”
這回趙員外是真怕了,他早就聽說這個潘鄧的事迹,生怕府尹也判自己一個刺配瓊州,趕緊苦苦哀求,“潘押司,饒恕則個,不敢在您面前托大,此事由您做主,且想個辦法!”
潘押司當初狐假虎威還要心中有愧,現在卻已十分熟練,眉毛一豎,“來時便于你說過,那上山落草的戶籍,名下田産已收回官府,你若想要贖回來,便把你這些年少交的稅吐出來了事!我此行歸去時便與你說上兩句好話,如若不然,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你且好自斟酌罷!”
趙員外送走了潘押司,在家發愁了一晚,與父親商議此事,趙老太爺罵道:“我早就和你說了别造這等孽,偏不聽!他既已是府尹派來的,你便是将他擠兌走了也還有下一個,下一個似不似這潘押司這般好講話可不好說。”
趙老太太聽了這事也哭道,“家裡就你一個兒子,真要有什麼事,你要是被流放了,叫我老兩口怎麼活?”
趙老太爺一錘定音,“他既然肯和你通氣,你便好好巴結着,把錢給補上,再給這個潘押司打點好。如今聽他口風還能把地贖回來,他便是不給你地,你又能如何!逆子,快去籌錢!”
潘鄧又派人去了王家傳話,過了兩日,兩家均把銀子送來,聲明村内出事,他們身為村中大戶,想要購買無主之地,同時把田上對應的稅款也給交齊。
村中朱保正和陶鄉書看見桌子上的銀子,兩眼都瞪直了。
這潘押司忒有手段了!
隻有潘鄧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借着陳府尹的勢罷了,便低頭抿了口茶,“彭文書,此事是個什麼章程,你可知道?”
彭文書看見了錢也内心開懷,心想這棘手的差事也算能圓滿完成了,“押司不必勞心,此事交給我便好,來往文書,縣裡馮主簿便能辦的妥帖了。”
潘鄧也滿意的點點頭,這就是縣衙有人好辦事的感覺吧!
陶鄉書也喜氣洋洋,“潘押司,如今村中大戶已經替逃民交了稅錢,我看他們交的不止那二十幾戶的稅前,竟是多交了,不如我們這幾日就把稅錢交到縣衙,以防夜長夢多?”
潘鄧笑了,“怎能如此?”
陶鄉書一愣,他近些日子觀察,能看出此少年是個心性良善,做事妥帖之人,本以為會看在村民困苦的份上,先為他們墊上稅錢,留他們日後慢慢再交,現在看來潘押司好像沒這個打算。
“我們先把稅錢交上去,日後他們不交稅又待如何,是不是便不要了?”
陶鄉書連忙反駁,“這……這自然不是。”
“秋季稅米,明年稅收,後年,後十年,可能讓他們延遲交稅,或是不交?”
陶鄉書搖頭,“自然是不能。”
“那這回也不能。”潘鄧看着他,“稅錢不着急,叫他們慢慢交上便是,趕到七月能收齊就行。朱保正,你今晚和鄉親們宣布一件事,咱們村中剩下的那三十畝沒主的田地,許他們秋季交完稅米之後購買,官府體恤百姓,一畝地隻收一貫三,這些日子裡幫着那無主的田地幹活的人,叫他們優先購買。”
朱保正和陶鄉書對視一眼,朱保正說道:“好,小老兒今晚就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