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年齡,還不知道如何很好的在敵人面前隐藏自己的缺點。
少年惡狠狠地瞪着她,雖然狼狽,但是那股倔勁兒還在。
“你有病嗎?!”
戚蔓語皺起眉。
好刺的性格。
她還沒說話,那少年揚手拍開她的雨傘,用渾身是刺的态度表示自己不屑也不需要她的同情。
戚蔓語被這些破事弄得心煩意亂,但是從她的情緒來看,她顯然屬于克制較好的那一方,可惜煩躁當頭,她的語調罕有的微微提高。
“你有病還是我有病?一個人頂着暴雨在這兒杵着,怎麼,你還希望讓你們程家那位太太親自把你迎進去不成?”
他的臉色轉瞬即逝一抹愕然。
“你......”蒼白下唇難以啟齒,他抖着唇瓣,雨水從發梢滴落眉眼,順着鼻骨挺直的弧度滑滲到舌尖。
苦澀的、猶如這一場幾乎不會停止的暴雨。
“你都聽見了?”
戚蔓語冷冷一笑,神情輕蔑:“我對你們家那點破事沒有半分興趣。很可惜,我受人之托。所以你别以為我站在這裡有幾分情願。”
他緊緊皺眉,渾身上下寫滿防備。
眼前這個趾高氣昂的女人他知道,戚蔓語,南城很有名的大小姐,不是以驕縱高傲出名,而是她的手腕魄力。
和他同年齡的小輩裡,沒有一個人不羨慕欽佩戚蔓語,也沒有一個人不害怕恐懼戚蔓語。
她美麗、張揚,薄情亦是多情。
這樣的外貌家世,優越的先天條件再加上後天的努力,她實在太容易邀請别人走進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面對一個比自己小五歲還有餘的小鬼,還是個非常難搞定的小鬼,戚蔓語的耐心逐漸告罄。
她擡腕看了一眼時間,沉穩大氣的女款手表,情侶款,巧的是,另一枚男士表他曾經見過。
少年生硬地偏過頭,垂着眼,背在西褲腿側的雙手卻緊緊攥緊成拳。
他一字一字地咬牙吐出,額前隐隐可見繃到極緻的青筋:“我不要你管我。”
戚蔓語幾乎要氣笑了。
兩人在這裡不知道站了多久,雖然九月隻算初秋,但是架不住連續多日的雨水天氣,更何況戚蔓語今夜赴宴,身上隻穿一件連衣長裙,連個禦寒的衣物都沒有。
“你以為我想管你?”戚蔓語重複了他的話一遍,語氣含着點嗤嘲的笑,她不以為意的搖搖頭,紅唇誘人上挑,精心描着丹鸩紅的指甲挑起少年下巴。
唇邊帶笑,眼神狠冷。
“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少年臉色青白,他呼吸急亂,下意識想要瞪她,但是剛側過頸,又硬生生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遏制,于是不止是額前,連側頸都繃出了數條青筋。
“......好。”他意味不明從緊合的齒縫中吐出一個字,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眼神如利刃破風攪雨的剜過來。
“你為什麼要罵我是一條狗?”
戚蔓語微微眯了眯眼。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爺爺會看上這個少年,起碼從第一面來說,他除了臉長得好看,簡直一無是處。
沖動、易怒,輕易表露自己情緒,這樣的人,雖然透明幹淨如一張白紙,但是想要渲染也太過容易。
她彈了彈尖細指尖,瑪瑙一樣的猩紅,迷離夜色下很是勾人。
戚蔓語俯低了些,并不是全然放平兩人位置的姿态,而是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憐憫。
她笑了笑,聲音涼薄。
“我失戀了,心情不好。”
這話哪門子的理由——
他差點繃不住一句髒話,但是下一秒,摧枯拉朽的雨勢戛然而止,戚蔓語終于纡尊降貴把傘移到他頭頂。
“走了,别在這裡讓人看笑話。”
少年沒有說話,他咬了咬牙,犬齒深深切進下唇,泛出腥甜的血味。
他其實有别的選擇,他早慧成熟,再加上要在繼母手下讨生活,小小年紀練就一副識人火眼,當然也有别的路可以走,隻是要走多久,過程多艱難,不用細說,他全部有底。
但是很奇怪,面對戚蔓語的時候,他心中那些建立于自尊之上的敏感心思有過瞬間動搖。
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念頭。
隻因為她是戚蔓語嗎?
少年在心裡苦澀的想,她高高在上,繁星朗月信手拈來,而他什麼也沒有,比一條狗還不如。
他嘴唇動了動,克制住自己的腳步和一發不可收拾的念頭。
“算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挑戰她的耐心,戚蔓語口氣更冷:“你站在這裡,你真以為丢得是他們程家的臉?你姓什麼,你心裡還有點數?”
她抓住對方手腕,因為長年累月的欺壓,他瘦的厲害,但是人又長得高,暴雨之中,整個人顯得極為單薄。
戚蔓語不由分說拉着他走,清冷嗓音沉沒在遮天蔽日的暴雨中。
“你知道靈缇犬嗎?性烈難馴的一種大型犬,放養的靈缇或許知道一招斃命,但是你沒那個本事。一條好狗,也要經過馴服,才能折磨于對手,不緩不慢的吊着他們,求生無路求死無門,這才算是高等級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