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到高檔次的商務車,後座多少顯得有些擁擠,年輕的男孩兒往車門靠,還是不可避免的在下一個轉彎路口被慣性晃得碰到她的腿。
許溪大窘,忙說:“對不起。”
司機轉過頭問:“小夥子,你去哪?”
許溪偷眼看她,發現她自上車就閉目養神,模糊月光一晃而過,落在微蹙的眉心。
很累的模樣。
他不由得放輕了聲音,“去S大。”
司機說:“那先送你。”
許溪沒有異議,他又借着書包的阻擋小心翼翼地偏着臉,視線停在她身上。
目光多是欣賞,而非雜念。
中控台的風口對着她并起的膝蓋骨,許溪的手頓了頓,選擇把風口的位置往自己方向打。
司機也是粗糙,已經是這麼冷的十一月了,又是夜間行車,還要把車内溫度調那麼低。
紅眼航班使人疲憊,這會兒終于可以靠着什麼享受一個小時多的靜谧,許溪困意上湧,沒抵抗住,很快歪着頭睡過去。
車廂裡的寄情味道更加侵略而明顯。
戚蔓語向來覺得這是一款很柔和的香水,不過,聞的多了,也就那樣。
就和這些千篇一律的男孩子一樣,她喜歡他們,又不獨獨喜歡他們一個。
再過一條街就到S大了。
她的側影剪映在霓虹織成底色的車窗,戚蔓語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便攜式纖長打火機,不如一根煙的體積,掂在冰涼手心,她拇指幾次虛空摁過,片刻後出聲問:“介意抽煙嗎?”
司機忙把車窗降下來,說着“不介意”,不過又有好奇,伸手調整後視鏡,從那一方小小的鏡面中看見她捏出一支煙,一手攏着火苗,然後緩緩地湊上去。
煙草焚燒。
戚蔓語手肘搭在窗外,冷風把她的長發吹得纏上另一位客人的書包滑鍊,許溪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瘙癢感給驚醒,含糊着睜開眼時,眼底赫然映入一點明滅的火光。
戚蔓語聽到動靜,側過頭看他,音色和那煙一樣,冷的,又很讓人食髓知味。
“聞不慣煙味?”
許溪屏住的呼吸漏了氣,當即被嗆得咳了一聲,很是窘迫,耳根微微發熱,“沒、沒有......”
同乘的漂亮美人沒說什麼,許溪發現,她雖然點着煙,卻不抽,目光近乎是無實質地看着它燃燒,然後留下火光死去的灰燼。
戚蔓語眸光很淡,問司機借了滅煙器後,把煙給熄了。
她沒有化妝,月光一樣澄透幹淨的皮膚,睫毛垂落擺下一層淡淡陰影,雙眼對上他探究視線,目色溫潤沉靜。
等到車廂的煙味散得差不多,戚蔓語升起車窗,手指被冷風吹得發白,她低頭揉了揉,忽然問:“你是S大學生?”
“唔......”許溪原以為她不會跟自己搭話,愣了一秒後,才慌急地說:“嗯,準确來說,是S大美院的研究生。”
S大她知道,校風極嚴的一所公立大學,這個點已經過了門禁時間。
“你現在回去,準備睡哪裡?”
這個問題已經遠遠超過兩個陌生人該有的可談論話題,許溪這會愣了許久,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思考一瞬才說:“網吧?反正哪裡都可以将就一夜。”
戚蔓語點點頭,收了視線,不再把不合時宜的話題往下。
許溪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問什麼,此刻有些抓耳撓腮的好奇,眼看S大越來越近,好幾個問題堵在喉間,終于忍不住了,把聲音壓得很低地問她:“你呢?你去哪裡?”
戚蔓語給他說了一個地址,她聲音有着别樣的誘人,不甜且冷,拂塵在浸透月光碎冰似的海面,輕易勾人。
“哦哦。”
言盡于此,似乎也沒什麼可以說了。
臨下車前,許溪要給司機掃碼付錢,微信到賬的提示音響起後,許溪背起自己書包,右手已經扣在車門上,随時要推開。
他的一隻手撐在黑色座墊,戚蔓語垂着眸,借着不夠明亮的車廂頂燈,她心中苛刻地給這隻手打分。
下一秒,她不輕不重地覆掌,激得許溪狼狽回頭,前額磕在了邊框上。
戚蔓語微微一笑,一線瑩白月色描着她的口型:“你等一下。”
她從挎包裡拿出口紅,折出一條手帕,筆走龍蛇寫了一行數字,接着把手帕塞到他手心裡。
布料觸感柔軟,她的手指遊魚一樣鑽上來,掌心似乎還有留下的溫熱,許溪怔怔地捏着,直到車子疾馳入月色時,他還晃不過勁兒的站在原地。
他展開來,街邊老式路燈年久失修,光線一閃一閃,倏忽黯淡明亮。
許溪細看,十一位數字,是她留下的聯系方式。
許溪僵在寒風裡,百感交集,心想自己的桃花運是不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