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琏生在軍功勳爵之家,他就算再蠢,也是出門辦過事兒的,怎能認不出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
尋常的救災,救的都是窮苦百姓,大多都是指使些官差小吏及豪紳坐下門客搪塞過去,怎會勞煩這些長杆的騎兵?要知道,單是馬匹、甲胄的折損,都是不劃算的。
除非……
賈琏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種可能性,下一秒,打了個寒顫,輕輕略過。
人群不住地向前湧去,賈琏也被身後的人推了一把,此刻這裡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災民,置身于烏黑的人群之中,如同一隻螞蟻。
地面湧現出沉悶的、輕微的回聲,像是裝滿了水的木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因為太重了,反而會帶來奇異的阻滞感。
“我們好像被裹挾着到一樁大事裡了。”賈琏深吸了一口氣,他手都在抖,心“咚咚”得跳,“阿春,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林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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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钗站在高處,從遠眺望過去,潮水退卻之後,氣味卻并不好問,遠處盛華樓的塔尖正對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隻能看到一些琉璃尖頂的反光。
她同樣聽到了那種悶雷般的聲響,像是千萬人踏着同樣一種步伐,踩在大地上一樣,酸臭的河風徐徐吹來,薛寶钗捂住鼻子,羞于啟齒地猶豫了很久,道:“你把那個面翻一下。”
林宣很驚訝:“還有正反嗎?”
“嗯……”薛寶钗道,“帶子要系上,勤換,褪下來的衣物讓莺兒遞過去,你别沾手。”
她不知道自己懷揣着什麼樣的心情在說這些話,又是如何在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态下說完的。
……好在對面是她的女聲。
她驟然體會到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對方窺探到了她最隐私的部分,來葵水那幾天,不說外男,就是薛姨媽,如今也不會多問的,偶爾的了解也隻限于母女間的口口相傳,那幾乎是一種禁地,被劈頭蓋臉一問,讓她如何自處呢。
可這樣的情況,林宣沒有房裡人,顯然也沒有了解的途徑,如果她不說,總不能讓他去問莺兒。
林宣就沒那麼多想法了。
他終于處理好了月事帶,如同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一樣,難掩興奮之色:“我好了!”
少女的音調都升高了。
薛寶钗靜默了一瞬,心緒起伏半晌,方閉上眼,和氣地道:“好。”
她道:“之後你要自己弄。”
她語氣有些冷淡,自己生了一會兒淺淺的悶氣,也不知道在和誰置氣,等了一會兒,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終于結束,心裡想:林公子換好衣服了。
耳畔傳來對方的聲音,林宣道:“肯定的啊,你們這邊有沒有事?”
“還受困在原地,沒有回林府。”薛寶钗凝起眉梢,道,“……我不太好說,這個通話是一次性的嗎?”
林宣捂着肚子,慢悠悠找了個地方坐下,他現在特嬌貴,一邊給自己扇風,聞言,思考了一瞬:“可以,但是很貴,咱們這會兒已經花了十多輛銀子了。”
薛寶钗道:“……不妨事。”她頓了頓,問,“我能夠通過這個仙法,主動聯系你嗎?”
“可以的。”林宣得意揚揚地打了個響指,“我早就已經設置好了,你想聽見自個兒,随時來電……不過省着點用啊,窮學生沒多少錢。”
他确實沒多少積蓄,雜七雜八的東西買了一籮筐,轉頭就找不到了。
一種極繁主義。
賈敏倒不至于克扣他的花銷,林如海也想不出來這種懲罰手段,最多關他個禁閉,林宣小時候很恐懼獨自一人的環境,但長大後,多少就習慣了,甚至喜歡那種處在黑暗中的靜默感受。
林宣是那種給他多少錢,他能花多少錢的個性,沒錢就不買了,但同樣不會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