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疏和毋離見他生氣,不敢再說話,乖乖放下菜,安靜地退出房間。
裴厭辭揉揉手腕,方才他在樓下沒吃多少,就被辛海拉着上樓,現在聞着桌上的飯菜,消去的食欲又被勾起了。
剛坐在桌旁,毋離憨圓的腦袋從沒緊閉的房門裡探出來。
“大哥,一定要全部吃完,大補!”
裴厭辭:“……”
完全沒胃口了。
————
天氣開始有暖和的迹象了。
裴厭辭帶着毋離出門買兩套普通的換洗衣裳,回客棧時,碰到了在掌櫃處詢問的宋祺安,還有上次見到的兩個書院的學生。
“裴兄弟。”宋祺安朝他拱手行了個禮。
“幾位怎麼來了?”裴厭辭面露訝色。
中午他才跟辛海說了注意書院那群人,尤其是宋祺安的動向,那三人動作不會這麼快。
預料之外地,宋祺安會主動找上他。
“有點事情想問問你。”他面露些許難色,“關于太子的,還有方大儒的事情。”
“快請進。”裴厭辭心思電轉,将三人迎進了屋,讓客棧跑堂的上兩壺熱茶。
宋祺安憋了許久,等跑堂的走了,終于急切地開口,“我聽說前日太子府被扼鹭監抄了?”
“也不算抄了。”裴厭辭道,“隻是把府内的管事仆役都抓了,現在在大牢裡審問,殿下如今也不太好過。”
“可是因為方大儒?”宋祺安更加急切地問道。
他隻知昨晚方鴻春提起晚飯後要見一個世家子弟,倘若說動了,那人央家人出手,他們也許不用找崔涯求情。
這本來是件極好的事情。
隻是,他也不知道,方鴻春怎麼就被扼鹭監的人抓了,還連帶着太子也被連累了。
他們這回可算是捅了大簍子了。
問題是宋祺安還不知怎麼捅的,他族裡在朝中爬得最高的也就六品蘭台郎,成日與書打交道,甚也探聽不了。
去姜逸的将軍府還要拜貼,他等不了那麼久。也是湊巧,在東市轉悠的書院學生就碰見了買衣裳的裴厭辭,立馬告訴了他。
“從我聽來的風聲來看,是這樣的。”裴厭辭斟酌着話語道,“昨日僥幸逃過一劫。事後聽人提起,說太子府身邊的管事仆從個個不簡單,極有可能是出身世家的子弟,如今甯願隐姓埋名窩在府裡,你覺得能為甚?殿下若要辦點事情,你說那些人會不會說動身後的世家,動用他們的力量助太子一臂之力?”
“這……”宋祺安再一聯想那日方鴻春的話,就明白了個大概,“不會是勾結、結黨營私的罪名吧?”
這話一出,連帶着兩名書院弟子都緊張起來。
先太子的事情才剛過去沒多久,大家對此都忌諱無比。
“就看最後,扼鹭監能查出多少身份可疑的人了。”
宋祺安煩躁地捋捋下巴的山羊胡,與他商量道:“若我去求姜逸小将軍,你說能否撈出方大儒?”
裴厭辭對他的天真感到有些好笑,“你說,姜小将軍自己都能進牢裡,他怎麼救人。”
他先前也是好奇,姜逸好歹是立了大功回來的,怎麼扼鹭監的人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後來稍微打聽了下才曉得,姜逸原是貧苦人家出身,就是靠着戰功升到了如今五品官的将位,已然是十分了不得的存在。
但在門閥林立、閹黨把持朝政的當下,他在朝中孤家寡人一個,壓根沒有話語權。
可見扼鹭監也不是随便抓人的,專挑軟柿子下手。
裴厭辭微微抿了口茶,看着他們越發難安的樣子,終于道,“我曾聽姜小将軍提起,被抓的人中,還有京兆府兵曹家的兒子?”
“是。”宋祺安聽說過這事,但兵曹參軍不過八品小官,且還是京兆府這幾十年沒打過仗的地方,站在白身的方大儒面前說話都顯得不夠分量,他們從來沒考慮他。
裴厭辭看出他的疑慮,道:“他好歹是在官場中行走的,比你我強多了。你去會會他,看能不能靠他把人撈出來。”
宋祺安将信将疑。
“太子殿下沒那麼快脫身,眼下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哪裡還會想着這些書生。”裴厭辭道,“你若勸不動,讓他來找我,我幫你說。”
宋祺安有些不好意思,“這如何使得。”
“改日那些書生若全部出來了,别忘了我的功勞就成。”裴厭辭開玩笑道,“你們把準備贖人的五千兩銀子給我當跑腿費就成。”
“那本就是應當。”宋祺安認真道,鄭重其事地舉起酒杯,與他相碰。
送走了宋祺安,裴厭辭讓辛海三人也回來。張懷汝被扼鹭監抓了,他們眼下想要出城,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
毋離從屋子裡出來,見他們神色激動地商量接下來該去哪裡闖蕩時,不由把耳朵跟過去。
聽了半晌,他忍不住插嘴道:“西域你們不喜歡,邊疆太苦,江南人太奸,嶺南太毒,你們還是不是混江湖的,也太挑了。”
顧興撓撓頭,憨笑道:“在太子府待了幾年,過慣好日子了。”
辛海習慣性地摸摸脖子上的刀疤,用嘶啞的嗓子道:“仇家太多,得謹慎一點。”
“要我說,你們不如跟我大哥,反正你們之前也幫大哥做了不少事情。”毋離道。
三人皺起了眉,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崔南打着哈哈道:“要是聽受他差使,我們算仆役的仆役嗎?”
顧興搭腔,“我們可不是賣給太子府的。”
“張懷汝那老登不也是仆,還是沒根的老閹兒,也沒見你們有意見,尾巴搖得跟扇子似的。”毋離損道。
他們平日裡時常在一起喝酒,天南海北地吹牛扯話,也沒個忌諱,聽毋離不像是開玩笑,也認真起來了。
“你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