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肖思宜應當早被轉移到了别處。
她那雙腿被玄蛇咬得血肉模糊,痛感回來後,也不知究竟有多疼。
筵席上來來回回,盡是些平日吃慣的山珍海味。元汐桐換了一身宮裝後,腦袋上壓着繁複步搖,言行舉止極為不便,也沒心情動筷子,隻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冰雪蜜桃酪吃。
她想起來有關肖思宜的一些事情。
這肖家姑娘對外說是鎮國将軍府的遠房親戚,父母皆不在了,身邊沒個長輩教養,才由邢家祖母做主接到了将軍府。
插班進到宗學時,恰巧與元汐桐同班。
那年她們十歲。
元虛舟還未離開帝都,作為前途光明的未來大神官的親妹妹,雖然偶爾也會因為沒有靈根而受到非議,但無人敢明目張膽地排擠元汐桐。
是她自己選擇了先排擠别人。
十歲的小孩,雖自小被家裡保護得很好,出入皆有四名本領高超的婢女護衛,但偶爾漏進耳朵的流言卻無法杜絕。教習對自己的額外照顧、分組任務被她拖了後腿時小組成員的敢怒不敢言,還有,明明和哥哥是一樣的學,哥哥看一遍就會,而她卻永遠學不會的挫敗感……
種種事情積攢在一起,使她的脾氣越來越古怪。
這樣不可愛的脾氣隻有哥哥和爹娘能受得住,她覺得全世界除了親人之外,誰都對她不好,所以開始孤立全世界。
在宗學,元汐桐不需要任何朋友,一向是獨來獨往。
肖思宜不一樣,她勤奮努力、善良懂事又懂進退,一來便獲得了極好的人緣。
一個夏日午後,天氣悶得不行,班上同學在煉丹課上都有些控制不住火候。接連爆了幾個爐子後,老師也沒心思再教下去,提前放了課,願意留下的同學便接着煉。
元汐桐自然是先走的那一個,好不容易提前放課,她要去甲班看哥哥射箭。順便去瞅瞅肖思宜的哥哥,邢夙。
她和帝都很多貴女一樣,對邢夙抱有不小的好感。這份好感源自于邢夙從來沒有用同情、遺憾、鄙夷或者任何一種異樣的目光看過她。再加上,他與哥哥齊名的那份稱号,令她瞧見他便開始扭捏。
情窦未開的年紀,還不懂什麼是喜歡,她便在家裡放出豪言以後要嫁給邢夙。引得元虛舟過來直揪她的耳朵,問她究竟知不知羞。
元汐桐不明白這和害羞有什麼關系。
反正又不能嫁給哥哥,那能嫁個和哥哥差不多的人,她就很滿足了。
前往甲班的路上還有許多提早放課的學生,都是沖着甲班今日的比試前去觀摩。途徑一家燒餅攤子,元汐桐停下來買了一個。剛咬一口,就聽到身後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攀談。
“肖思宜算什麼邢家的遠房親戚啊!”說話的是大理寺卿的幺女,“我爹爹說,肖思宜的爹隻是邢大将軍的護衛,人爹為将軍擋刀死了,娘也受不了打擊去了,将軍才将她一孤女接到府中撫養的。”
“那夙哥哥還對她那麼好!上下學都陪着她一起!”
“她會讨好人呗,你看看她來了以後,是不是班上所有人都喜歡她?”
元汐桐轉過身,看到那幾人正是平日裡和肖思宜關系最好的人,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朋友也挺好。
嚼舌根的那幾人瞧見元汐桐正直愣愣地看着這邊,不約而同地住了嘴,待到拉開與她的距離,才小聲道:“漏了一個人,汐桐郡主肯定不喜歡肖思宜,她和誰都關系差。”
謠言就是這樣傳出去的,元汐桐莫名其妙成了宗學内最嫉妒肖思宜,最讨厭肖思宜的人。原因各種說法都有,聽着都很在理。就連肖思宜本人,看向元汐桐的目光,都有些欲言又止。
這樣的事情,元汐桐可以說是經驗豐富。
她一如既往地不在乎,也沒有辯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