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思索,季曠柔單手撐着廊椅,身姿矯健地縱身躍了出去。
待跑到覽翠湖邊時,正看到相泊月在湖中浮沉,情況異常危急。
季曠柔瞳孔猛烈地收縮一瞬,旋即跳入了湖中。
現已深秋,覽翠湖水很是冰冷。
她深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湖中,凫到了相泊月身後,右臂攬住他勁瘦的腰身,左手劃水,用力将他帶上了岸邊。
“郡主,快、快上來,莫要染了風寒。”
翻雲拿來了她的金絲缂敞,在岸邊焦急地向她伸手。
季曠柔看了一眼相泊月身上的衣服,已經浸透了水,上岸的話必定會顯出身形,現下岸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有男有女,所以她想也未想地沖着覆雨說道。
“将大敞扔下來!”
覆雨有些猶豫,這件大敞是陛下所贈,郡主十分愛惜,隻有去面聖的時候才會穿上,如今要是用它來蓋住落水後的相泊月,怕是會暴殄天物。
“快啊!”
季曠柔又一次催促道。
待得了大敞,将相泊月嚴絲合縫地蓋着上了岸,季曠柔也沒将人放下來,而是打橫抱在臂上,朝着禦醫院奔去。
途徑已經被翻雲制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陳沅等人時,她瞥了一眼,冷聲下令。
“将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全都扔下覽翠湖,翻雲你看着,喝飽了才能給本郡主上來!”
話畢,她抱着懷中已然昏迷了的相泊月疾步朝着太醫院奔去。
身後響起陳沅的凄厲求饒聲,“冤枉啊郡主,我們沒有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冤枉啊......”
來到太醫院,覆雨早就提早通報了此事,并找來了與她相熟的林太醫。
林太醫一番診治過後,發現相泊月隻是嗆水外加驚吓過度,這才暈厥了過去。
并吩咐幫其換身幹淨的衣服,路上不可見風,回去後多喝姜茶便好。
季曠柔瞥了一眼身側仍舊吓得六神無主的彩川一眼,吩咐翻雲去牽來她的車辇,順便拿她一身幹淨的衣物來。
翻雲得了指令,轉身着手準備去了。
一旁的林太醫林惺看了渾身濕透,略顯狼狽的季曠柔一眼,納罕地挑了下眉,順帶扔給了她一塊幹布巾。
“這位是?”
她用下巴指了指昏睡中的相泊月,目光轉向季曠柔。
季曠柔正在用帕子絞着發尾,聽聞她的話,眸光看了一眼正哭着跪在床頭照料相泊月的彩川一眼。
狀若随意地說道。
“故友的弟弟,托我照料的。”
誰料林惺笑着打趣道:“這怎麼都照料到水裡去了,怎麼着,換口味兒了,不喜歡南風館的那個花魁了?”
季曠柔擦幹淨頭發後,随手又将帕子扔回了她身上。
磋牙笑罵道:“老娘一直都好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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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深,相泊月才幽幽轉醒。
發現此時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房中,身上還蓋着被子。
他微微皺眉,覺出了這空氣中還浮動着一股陌生的氣味。
幽深缥缈的香味,是鳳尾花。
尋了許久,他才發覺是自己身上傳來的。
低頭一看,自己如今穿着的,是一身女子的裡衣,衣料由蜀錦制成,柔軟絲滑。
他心頭一震,連忙喚來彩川。
“少爺你有所不知,當時正是明昭郡主救了你,還狠狠地幫你報了仇,然後又将你送進了太醫院,最後又用她的車辇将你送了回來。”
彩川滔滔不絕地講完,看相泊月神色依舊如常,不由得有些喪氣。
今日的明昭郡主多厲害啊,就如話本上寫得那樣,任哪個男人見了都會為此心動不已,可是看自己少爺這個樣子,好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都快懷疑自家少爺的心腸是什麼做的了。
瞧見了彩川那失落的表情,相泊月眉目凝霜冷冷出聲道:“你覺得被明昭郡主這般獨特對待是什麼好事嗎?”
彩川疑惑地擡頭看他,相泊月也不過多解釋。
隻是吩咐他去拿件他自己的裡衣。
而他自己則靜坐在床榻之上,落了次水,好像将他的全部精神氣都收走了一般。
往日殷紅飽滿的唇瓣也變得有些蒼白。
今日之事,就連彩川都心生向往,那京城傾慕季曠柔的其他男子呢?
他們會因明昭郡主對他的這些恩惠,而瘋狂地報複他。
千萬不能小看男人的嫉妒之心,今日表面上隻有一個陳沅,實則黑暗中還有數不清的千千萬萬個“陳沅”。
明昭郡主救得了他一時,能救得了他一世嗎?
她看似将自己救上了岸,卻轉手又将自己推入了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不僅是整個京城的男子,蕭家呢,蕭茗那裡呢?
他又該作何解釋。
流言會殺死一個男人,哪怕這個人本就忠貞不二,毫無瑕疵。
相泊月緩緩地收緊了錦被下的雙手。
就在這時,剛走不久的彩川又重新折返了回來。
對着他笑着說道。
“哦,對了少爺,明昭郡主說,要你好好将養身子,她過幾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