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曠柔也垂眸定定與他對視,形狀姣美的菱唇輕啟,唇角帶着笑意緩緩說道:“本郡主決定放你一馬,他們去大理寺,你跟着本郡主回安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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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泊月送回相府時夜已經深了。
相泊月的乳父曹氏得了消息,已經和劉管事還有彩川在門外等候多時。
見自家公子從馬車上下來,曹氏連忙跑去攙扶,并神色擔憂地湊到相泊月面前小聲詢問。
“少爺,郡主可有難為過你?”
聞言,相泊月擡眸瞧了他一眼,并未言語。
而是站定後朝着車内的季曠柔簡單施了一禮,神色恭敬且疏離。
“恭送郡主。”
見狀,剛想起身下車去相府讨杯茶喝的季曠柔身形一頓,餘光瞥見不遠處街角行蹤詭異的黑色甲胄後,微微挑眉。
接着淺笑道:“也好,相公子與本郡主單獨相處了那麼久想必也乏了,相公子,改日再會。”
她說得輕松,可這話落到旁人耳中卻猶如驚雷一般。
相泊月蓦地擡眸看她,唇色有些蒼白。
曹氏和劉管事皆齊齊擡頭看他,面露驚愕。
唯有彩川,在季曠柔放下簾子的前一刻,福了福身,沖她柔聲道了句郡主慢行。
華美如蓋的馬車微微搖晃,車輪徐徐轉動,逐漸駛離了相府。
“少爺,你糊塗啊!”
回到堂内,曹氏神情焦急地圍着相泊月打轉。
“你是未來蕭家夫婿,怎能和明昭郡主有所牽扯呢,敗壞名聲不說,若是被蕭小姐得知後,婚約作廢了可如何是好。”
相泊月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捏着青盞,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聞此話,他重重地将青盞放下,斂起眉眸色疏冷地望向從小教養自己長大的乳父。
“我與那明昭郡主清清白白,從前毫無瓜葛此後也不會有,曹爹爹方才所言是在懷疑泊月的為人嗎?”
曹氏聞言先是一驚,随後面上便流露出分外委屈的神色,說着便開始掉下淚來。
“月兒,你、你怎能這樣想奴呢,奴從小便看顧你,真真是将你放在心眼裡疼的,方才也是奴一時心急說錯話,可、可皆是為了月兒好哇。”
他說着,抽噎了一聲又道:“奴今日聽聞明昭郡主今日又在街上随意傷人了,一想到此去你還與她同行,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挂念你,奴一輩子也沒什麼本事,唯一的心願便是你和川兒能夠好好的,都嫁的個好人家,到那時奴死了也能安心了!”
曹氏越說越傷心,跪在相泊月的腿邊期期艾艾地掉着眼淚。
一旁的彩川見父親如此傷心,也神情郁郁地跪了下來。
“少爺,您當真冤枉爹爹了,自打您昨日與郡主出遊沒帶上我,爹爹就一直擔心啞奴是否能妥善照料您,擔心您會不會渴着餓着了,擔心郡主會不會又為難您,整個心都放您身上了,說句僭越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才是我爹的親兒子......”
彩川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旁的曹氏大聲呵斥了。
“川兒,不要再說了!”
聞言,彩川轉頭神情倔強。
“不!我要說。”
他轉過頭,對着上位端坐着的相泊月說道:“少爺不知道爹你有多辛苦,那我由我來告訴他,少爺你有所不知,自打您将那收益最好的三家店鋪全都劃給了小小姐後,咱們相府就已經開始入不敷出,我爹他身體不好,為了省錢給您攢些嫁妝,就斷了每周要喝一次的參湯。”
“不僅如此,主君早逝,您婚期又将至,我爹為了您出嫁時能蓋上長輩做的蓋頭,早在半年前就開始沒日沒夜地給您繡,熬得眼睛又疼又幹......”
伏在地上的曹氏流着淚對着彩川拼命地搖頭。
“川兒,不要再說了。”
可彩川卻對曹氏的哀求置若罔聞,他膝行幾步扶起自己的父親。
杏眸中淚光閃爍,卻一直強忍着沒掉下來。
“少爺若是不信,可以去我爹屋中瞧瞧,他那櫃子裡可裝着一個快要繡好的蓋頭。”
話落許久,屋内仍是一片寂靜。
相泊月微微阖眼捏了捏發緊的眉心,再睜眼時素日清冷的面上有些疲憊。
接着,他朝跪坐在地上的曹氏緩緩伸出手臂。
曹氏見狀,雙手捧住了他有些微涼的手,雙眼含淚愛憐地來回撫摸。
“今日,是泊月錯怪小爹了,錢的事我來想辦法,每周的參湯你還是要按時喝的。”
聞言,曹氏連忙上前将相泊月略顯伶仃單薄的身子攬入懷中,流着淚歎息:“月兒,聽小爹的,莫要再和明昭郡主有牽扯了,一定要抓緊了蕭小姐,隻要你嫁過去得了蕭閣老的庇佑,那便誰都不能再欺辱咱們。”
良久,寂靜的屋内才響起相泊月的應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