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的這個願望既簡單也合适,任誰聽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季曠柔方才已經将話撂了出去,便再無反悔的道理。
她深深地看倦春一眼,沉吟良久後才緩緩道了聲好。
淨迦寺處在京城郊區的北面,年年香火旺盛。
其因不僅是皇寺更是求姻求子無不靈驗,所以信徒衆多。
季曠柔他們趕去的時候正值傍晚,紅霞漫天。
又不逢初一十五,寺中往來的人并不多,所以季曠柔便沒讓翻雲覆雨她們清人。
季曠柔雖不信鬼神,但還是陪着倦春在大佛殿與大雄寶殿一一參拜。
望着不遠處在蒲團上虔誠跪拜的倦春背影,季曠柔微微眯眼。
這讓她又想起了那日祭姐跪地焚紙的相泊月。
近些日子,季曠柔一直将精力放在了追擊那日行刺的賊人身上,算算時間也有些日子沒去相府了......
正當她恍神兒時,聽到了倦春輕喚了她一聲。
“郡主,我們去請香吧。”
聞言,季曠柔點了點頭。
雖說是請香,但季曠柔聞不慣香屋内沖鼻的香束味兒,也就留在了屋外沒進去。
請香也要好一套流程,季曠柔閑來無事,便在附近轉悠了起來。
淨迦寺築建在一座矮山上,視野不受阻礙能看盡綿延至山腳下的被夕陽浸染透了的楓林。
于是在這千橘萬橙的紅色中唯有一棵蒼翠欲滴的千年柏樹最為紮眼。
柏樹生長得繁茂蓊郁,粗壯的樹身需要十個成人合抱才能将将圈住,已經在此生長了千年,見過的人都傳柏樹已經生了靈性,将紅絲縧挂在其上可以祈福。
所以幾乎靠近地面的每一條柏樹枝桠上,都被挂上了紅絲縧,有風吹來時枝桠晃動,萬千絲縧也随着迎風起舞。
離遠看,就像是柏樹生了靈智,在迎風舒展,使人驚奇的同時又心生莫名的敬畏。
季曠柔被它吸引了目光,轉而注意到了柏樹下一個讓她頗為熟悉的身影。
是相泊月。
他今日隻着了一件素白的重紗衣,是最簡單的樣式,頭上還戴着幂籬。
可縱使是這樣,季曠柔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沒辦法,他周身清冷出塵的氣質實在是太過獨特,隻迎風站在柏樹下,衣擺随風飄揚,就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風而去、羽化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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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寫上母親父親姓名與生辰的紅絲縧挂好後,相泊月再擡頭看去,發現偌大一個柏樹枝桠已經被占全了位置。
他手中還有一個為姐姐相泊雲寫好的絲縧,但擡頭望去,離地最近的柏樹枝桠也超出了他一臂的距離,正當相泊月思忖着如何将絲縧挂上去時,他突然嗅到了一股淺淡熟悉的風尾花香。
下一刻,他手中的紅絲縧便被人抽去了。
相泊月錯愕地轉頭,正發現對方竟然是季曠柔。
隻見她将紅絲縧接過後拿在手上,伸手将它牢牢地系在了那處枝桠上。
女人仰着頭,神情認真到長眉微蹙。
季曠柔生得好看,側臉也十分優越,飽滿的額頭、高挺秀直的鼻梁與櫻紅的菱唇還有利落清晰的下颌,共同組成了的一道曲線,優美又精緻。
待她系好後轉頭,正對上相泊月仍有些怔愣的面容。
季曠柔彎了彎桃眼,唇邊漾起一抹笑。
“相公子,好巧。”
她話音剛落,便見相泊月倉皇踉跄着後退了一步,随即便将方才因挂絲縧而掀起的幂籬重新恢複原狀。
又與她拉開了些許距離後,相泊月才朝她簡單行了一禮。
說出的話語氣清冷而疏離。
“多謝明昭郡主,相某還有事在身,失陪了。”
聞言,相泊月便想轉身離開。
季曠柔見狀眉心狠狠一跳,唇角的那抹笑也被她抿了回去。
雖說昔日他們二人相見時相泊月對她态度冷淡,可從未像今日這般見了她如臨大敵、避如蛇蠍。
她想問個清楚明白。
身随心動,季曠柔當即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此時,身後兩道不同的聲音突兀響起。
“郡主。”
“明昭郡主。”
聞聲季曠柔轉頭,正看見手持長香的倦春,以及他身後的......
那個讓她厭惡至極的人——蕭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