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息。”
禮豈溫和的嗓音讓原息心神一定,旋即大驚失色,擡手捂住了嘴。
他還沒想好編什麼謊圓過去,方才氣焰嚣張的蘇涉水已經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逼回,低下頭裝起了鹌鹑。
“師尊……”
待衆人回神,禮晃已經站在了禮豈身邊。
“大哥。”
禮豈微微笑着,“這等小事,怎麼連你也驚動了?”
禮晃不答,隻是涼涼掃了蘇涉水一眼。
蘇涉水兩膝驟軟,險些跪了下去。
禮豈道:“此事乃原息有錯在先,我會依照宗規,罰他去傲來峰守峰三日,手抄經書七十二遍。”
原息不敢多言,拱手道:“弟子領罰。”
禮晃卻道:“不必。”
衆人兩眼一瞪,又聽他不疾不徐地說:“原息所言皆實,不必受罰。蘇涉水明知故犯,視宗規于無物,于道場之中毆鬥同門,近日不必來無極殿中了,到傲來峰種樹去吧。”
此話擲地有聲,卻與禮晃平日作派大相徑庭,衆人面色各異。
禮豈面色不變,對原息道:“還不謝過江山君。”
局勢颠倒,原息的嘴角飛揚起來。
他上前一步,“謝過江山君。”又得意忘形地觑了蘇涉水幾眼。
傲來峰的風水有問題,守峰隻是要與峰中瘴氣鬥上幾個來回,可植樹百棵才能存活有三,最是磨人心性,靈山子弟常說“甯掃山道數十年,不植傲來樹三棵”,去傲來峰植樹有多苦多難,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
蘇涉水内心哀嚎,連禮晃話中的“所言皆實”也顧不得了,瑟瑟問道:“師尊,弟子要去種幾棵?”
禮晃乜他一眼:“九百。”
周迎送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無聲地制止了要求情的衆師弟師妹,待道場衆人散盡,腳步一轉,帶着闵甯泫尋叢不蕪去了。
為保大師兄不被逼的自絕于傲來峰,他們來找師娘求求情。
叢不蕪難得沒有蝸居室内,閑坐廊邊,正與人閑話。
周迎送認得那個身量頗高,長發微卷的男子,他是一條狗。
一條禮晃救下的狗。
叢不蕪常常喚他“阿黃”,聽起來與“阿晃”倒有幾分相像。
可他卻是有名有姓的。
闵甯泫腳步一頓,“明有河來做什麼?”
周迎送搖頭。
明有河将一顆豔紅的山果輕輕抛起又接住,明亮的雙眸牢牢盯住叢不蕪。
“你别騙我了,我都聽說了。”
叢不蕪神色一僵,又很好地掩飾過去。
“聽說什麼?”
“禮晃不要你了。”明有河毫不避諱,“叢不蕪,我帶你走吧。”
叢不蕪被問得有些失神,百年前,禮晃也曾問她:“要不要跟我走?”
于是她跟來,百年後淪為笑談。
明有河坐在她身邊,輕聲說:“雁過尚能留痕,你蹉跎的百年,在他眼裡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