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啊,且得遊呢。沒軍管的時候,天天遊行,你說你遊就遊呗,非得去撩閑,到人家地盤上遊。最後牛鬼蛇神沒鬥咋地呢,小兵們自己先幹起來了,人腦子打成豬腦子,各個烏眼青。現在要遊得打報告,政保股審批,他們就管這個。”
倆人坐的位置偏,食堂聲音也吵,劉莉壓低了聲音,倒也不怕别人聽見。
塗翡又問:“所裡一直這麼重視訓練?”
劉莉知道她剛轉業,對部隊之外的事情所知甚少,話就說得多了些:“這不是這些年形勢嚴峻麼,老常那邊不消停,蘇國和咱關系也緊張。不止咱們,所有人都得練。咱們的目标是全民皆兵,老馬他們隻要不出警,基本天天訓練。我估計等學生們惹、活動少了,咱們這些文職也得去拉練。”
所裡的事,就少有劉莉不知道的。
和劉莉相比,塗翡在檔案室呆得與世隔絕,一上午沒有人敲門。
一直到下午,才有倆人來送文件。一個是上周的出警記錄,一份是結案報告。結案報告沒有所長簽字,讓塗翡打回去簽字了。
塗翡聽着外面的訓練,在檔案室呆得渾身難受,最後把腳搭在單人床上,手撐住地面,做了200個俯卧撐。肌肉活動開,總算是舒服了點。
大概是閑的,她開始幹老秦交代外的工作,按照檢索冊檢查架子上的檔案。
這一檢查才發現,檔案的順序相當混亂。就像是經什麼意外,所有的檔案一股腦混在了一起,檔案員沒辦法,隻能按照年份和類别,将其簡單粗暴的分開。
這活幹得糙,有的文件甚至連分類都是錯的。
與之明顯的分界線,是軍管後老秦歸檔的文件,這些可以按照檢索冊直接找出來;而以往二十來年積累的文檔,隻有分類沒有排序。
塗翡沒接觸過檔案室的工作,但軍隊的圖書館她常去,這樣混作一團的檔案肯定有問題。若有人來抽調檔案,她總不能在一堆文件中現找。
她向來是個不怕麻煩的人,給所有檔案歸檔排序本也是檔案員的職責,工作量大,那就一點點來。
她決定從檔案最少的今年開始整理。
檔案櫃是落地的,跟書架差不錯,很高,離棚頂也就半米距離。每排都被分成了數個不到一米長的格子,黃色的牛皮紙袋緊湊地挨在一起,立在格子中。
如果真像她推測的那樣,檔案室遭了難,那将混成一團的文檔重新分類成如今的模樣,已經是一個相當大的工程。
而與這個龐大工程相比,她要做的更簡單。
她不過是要守着一個個格子,将所有打亂的文件按照檢索冊重新排序。做了這麼多年偵察兵,把目之所及的東西記住并稍加分析早就成了一種本能。
她将檢索冊打開立在櫃上,先将要整理的格子清空,再把拿出來的檔案一個一個按照正确順序往裡塞,錯誤分類的扔出去。
等她把檔案挨個理一遍,排序就完成了。
憑借良好的記憶力,隻要稍微檢查檢查,她就知道哪些檔案已缺失。她另拿了個記錄本,标明檔案的整理情況,到時候要找領導簽字的。
檔案室裡有股陳舊的紙張墨迹味兒,不好聞,但卻讓人聞上瘾。塗翡站在狹窄的過道中,安靜的隻有檔案翻動和鋼筆劃在紙上的聲音。
她好像被隔離在了這個充滿時間印記和曆史記錄的空間中。
這項工作讓人平靜心安,一直緊繃的心神好像都随着紙張的味道松懈了一點。
越幹越熟。工作的進展比她預想的快,68年才過了兩三個月,檔案少,她半個下午就整理完了。
她在辦公室的空地上打了套拳,又開始整理67年份的。67的檔案放在高處,她把角落裡的人字梯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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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樂賢推開檔案室的門,辦公桌前沒看到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又咽了回去。
“誰?”檔案室深處傳出低沉冷清的女聲。
詹樂賢聞聲走到架子前,根據聲音找到了塗翡,隻見她坐在人字梯的頂端,手肘撐在架子上,側過了身子往這邊看來。
夕陽的光打在她背後,他沒看清她的表情,但卻莫名察覺到一絲屬于對方的‘殺氣’。
她低頭俯視,一身制服,身體線條硬朗筆直。
雖然單薄,但人們絕不會忽視她那蓄勢待發的力量,她像是一隻攻擊性極強的美洲豹。
塗翡雖是這麼問,但她知道來者是誰。
人剛進來,她便透過架子上方,眼睛如同盯住獵物的鷹眸,一路盯着他走到她這邊。
詹樂賢看清她的眼神,想要質問的音調下意識降低了些:“你就是新來的檔案員?”
很好,對方很符合他想象中冷硬不通情理的形象。
“對,塗翡。詹委員,你找我?”塗翡挑了挑眉毛,人沒下來。
詹樂賢,覺得她态度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