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包裡裝得應該是吃的。
塗翡沒直接找上前。
她等人走出了一定距離,才從房頂下來,重新僞裝一下尾随了上去。
男人一看就心虛,但這條路應該走過多次。
他七拐八拐的躲着人,最後越過一片小公園,到了個居民稀少的地方。
塗翡記得這邊有一個廢棄的化工廠,早年發生了火災。自那之後,化工廠就荒廢了下來,這片居民區的工人們因為上班太遠,很多人家都随着工廠搬遷搬離了這裡。
塗翡以為他會往沒有人住的胡同,甚至某個荒廢的小院裡去。
沒想到,黑市在這附近一個廢棄的火車橋洞中。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打一槍換一地,還是固定在這裡。
不過不管怎麼說,塗翡是找到地方了,就算他們下次換地方,應該也不會離這片太遠。畢竟鎮北公社内這麼偏僻荒涼的地方也不好找。
黑市周圍有人放風,塗翡沒跟太近,她找了個隐蔽但又不耽誤視野的地方,拿着望遠鏡往裡看。
這會黑市裡的賣家和買家不多,加上管理人員,滿打滿算也才不到十個人。
除了放風和收門票錢的,很少有人在裡面呆很久,都速戰速決。
這黑市也不是你交錢就能進的,還得有熟人領路介紹。
塗翡看了會,歇了進黑市的想法,一是她沒有靠譜的擔保人,就算有,人家也未必敢做她的生意。二是,她畢竟是個公職人員。幹這雞鳴狗盜的事兒,得背着點人。
也是為了一口吃。
這年頭,不動點腦筋,鑽點空子,是吃不飽的。
但她會守住自己的底線。
塗翡在遠處盯了沒多大一會,她跟着來的那個大哥就出來了。不過他那兜子裡的東西最多隻去了一半。
塗翡琢磨了一下,從另一側繞路,打算和大哥來個面對面偶遇。
她今天穿的是家裡壓箱底的破大衣和棉鞋。頭上戴的是頂舊狗皮帽子,和雷鋒帽形狀差不多,隻是裡頭是皮,外面是毛。這是她爸的帽子,從東野到四野,曆經百戰。
她解開帽子繩,讓毛茸茸的雙耳垂着,她把帽子戴歪了些,破大衣解開一個扣,咧開點懷兒。
接着,她雙手插進袖子,稍微貓着點腰,一下子吊兒郎當的樣兒就出來了,和浪蕩在村裡、大街上的二流子也沒什麼不同。
江三福是來幹“壞事”的,哪裡敢打手電,背着包裹借着月光快步往外走。他已經盡量放輕了腳步,但吱呀呀的踩雪聲,依舊聽的他心裡發慌。
他安慰自己,隻要走上大路就好了,大路上的雪清得幹淨。現在也不用怕,反正這片沒住多少人,還都是退休的老頭老太太,聽不見動靜的。
這麼想着,心剛松了點,沒想到胡同迎面走進來一個人。他吓了一跳。
一看對方也沒打手電,他心稍安。肯定不是起夜上公廁的人,誰家大半夜蹲茅坑不帶手電啊!不怕掉進去?
但随着對方晃晃悠悠的走近,他下意識往邊上靠了靠。這不三不四的,瞅着也不像好人啊,和他們村那天天招貓逗狗的二愣子氣質有點像。
他可惹不起。
江三福埋頭往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看着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他暗自呼了口氣。
隻是還沒等他慶幸,那人在他身後停下來“诶!”了一聲。
是個有點低沉有點年輕的男人聲音。對方是壓着嗓子叫他的,聲音有點小。不過這偷偷摸摸的,江三福反倒放心了,他轉過身看着帶着狗皮帽子的男人小聲問:“啥事?”
青年把手往袖子裡塞了塞,小聲問:“剛出來啊?是吃的不,有沒有剩?”
嘿,這不是巧了嗎?這也是個去黑市的。
江三福瞅了瞅周圍,看沒别人,掩着嘴:“松子、榛子、核桃。都是八毛一斤,要是能給點糧票啥的,能便宜點。”
塗翡眼睛亮了。
好東西啊,大補。
這些東西在農村常見,像是松塔,到了收獲的季節,漫山遍野。但他們撿來自己吃行,但凡買賣,那就是挖社會主義牆角。
八毛,比豬肉還要貴。但黑市都是這價,食物進來價格就得翻上兩翻。
她壓了下帽子:“你這太貴了,這玩意還帶着殼呢,有多少能入嘴的。你還有多少?都給我吧,你給我便宜點。”
江三福眼睛也亮了,他低聲解釋:“我這也是冒着風險來的,二十多斤呢,你能都吃下?”
塗翡輕輕拍拍胸口的兜,示意她帶着錢:“你說個數,便宜點,要是合适,我都要了。”
江三福一聽也挺高興,他這東西貴,在黑市轉了一圈,所有買家都問過了才賣出去十幾斤。要是這些能都賣出去,他這一陣子不用跑黑市了。
他想了想,也怕吓走大客戶:“我也不要你幌,總共23斤多,我得采80多斤的山貨,才能出這些。我按二十斤賣給你。要你16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