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昂起頭,一飲而盡。
荀長見狀連忙堆上了笑容,站起身給他回了一杯,調侃道:“小夥子酒量好,範大律師能帶你出來見我們,說明你本身就很優秀,咱們互相學習學習……”
荀長眼轉子一轉,順着話題補充道:“說到學習,我這次和向文來,也主要是為了一個案子。”
應柏雲聞言和曾斂對視了一眼。
“想必你們也聽過眉州那個經濟案,不瞞你們說,這個案子現在是我們律所在處理。這些日子我是熬了好幾個大夜才摸到一點門路,結果順藤摸瓜到了G市。”
荀長一邊說着一邊倒滿了酒,他拿着紮壺繞過張向文,徑直走向範源,替他倒滿了酒。
“我心想,這不到了咱範哥的地嗎……”
應柏雲平靜的移開了視線,他向來不愛聽荀長油腔滑調的台面話,也大概知道荀長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無非是想通過範源疏通人脈。
就是沒想到張向文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來見他。
應柏雲眸光一冷,他垂下了頭,想到了最後抱病而終,他的第一位當事人。
那是個辛苦勞作一生莊稼人,由于勞作後中暑去當地醫院吊了水,結果無良醫生使用過期點滴引起她舊疾發作,訴苦無門。
找到應柏雲時,她幾乎瘦的隻剩幹皮了。
應柏雲年輕氣盛,勢要為她讨回公道。
沒日沒夜的梳理證據,最後在庭審日卻少了最重要過期藥物的證據,導緻案子一拖再拖。但當事人日漸羸弱的身體再也耗不起繁瑣的處證過程,最後她死在最寒冷的冬夜。
這些年來,他始終也沒法忘記她彌留之際說過的話:“應律師,你是個好律師,可是我沒有錢,也等不起了。”
當時唯一經手人隻有張向文,應柏雲不想懷疑他,可隻有他。張向文當時隻說了一句話:“她沒有錢,也耗不起。”
應柏雲不知道張向文收了什麼好處,但自此不再和他來往。
———
酒局随着窗外飄雨而宣告結束,幾行人從餐廳出來後,停在了路邊。
荀長喝的有些多,步伐不穩。他正懶洋洋的靠在範源身上,口齒不清的問道:“今晚就到這了,外面下了雨,你們帶傘了嗎?”
曾斂艱難的扶了把早已醉醺醺的馮上榮,回頭看了眼應柏雲:“我開了車過來,上榮和我順路我就送他回去,柏雲你……”
“我打車。”應柏雲對他笑了笑。曾斂扶着正往地上趴的馮上榮朝他點了點頭:“荀哥,老範那我帶他先走了,柏雲你到家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見應柏雲點了頭,他這才将扶着馮上榮上了車,他們倆剛走沒多久,範源的司機就開着車來了。
兩人準備上車時,扶着荀長的範源回頭看了應柏雲一眼,他歎了口氣:“柏雲,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應柏雲看了範源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
車子從身邊經過,應柏雲将頭縮進了衣領裡,他漫不經心的看着還未被接單的界面,思索着要不要走回去。
正準備沖出去時,一隻手從身後拉住了他。
“柏雲,我們聊聊。”
張向文的聲音在雨中顯得很急切,應柏雲頭也沒回,甩了下被他抓住的胳膊:“松開。”
“柏雲,當初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向文拔高了聲音,他撐着傘,寬大的傘檐擋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神情。
應柏雲聞言猛地轉過了頭,他冷下眼眸沉聲道:“你管我怎麼想?”他用力的甩了下胳膊,陰沉的警告着:“給我松手。”
張向文擡頭看了應柏雲一眼,應柏雲眼中的反感與冷漠刺眼到讓他下意識松開了些。
随後張向文心猛地一顫,皺着眉匆匆移開了視線:“我送你回去,這麼大的雨,沒有人接單。”
應柏雲聞言冷笑了一聲:“你真當我傻?你對我什麼心思我能不清楚?”
看着張向文那張臉,應柏雲的聲音越發陰森:“張向文,趁我還沒發火前把手松開,你非要鬧的上不了台面才行嗎?你不是最愛面子了嗎?”
呼吸一怔,張向文的手如斷線的風筝般滑了下,應柏雲冷笑着轉過身,下一秒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着拐角處,不知站了多久,五個手裡舉着大雞腿的男男男男女,應柏雲緩了好久才艱難的出了聲:“好巧。”
站在隊伍邊緣的陳風,淡淡掃了眼應柏雲未曾來得及收回的手,沉聲道:“好巧。”